第176章 难看死了
清浅的冷香味混进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像寂静遥远的山谷中一小撮从松叶顶端落下的新雪。
苏酥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偏过头瞄了他一眼。
司墨闭着眼睛,深邃的眉眼勾勒出冷厉的形状,眼下带着两片淡淡的乌青。
他浑身上下那股锋芒毕露的锐利似乎随着睡意而渐渐地褪去了些许,露出了里面疲惫而憔悴的内核,像是解甲归田的将军,躺在自家一方温暖的屋檐之下,才能卸下所有防备和警觉。
苏酥试探着动了一下,没挣脱成功——他不知什么时候攥住了她垂在膝盖上的手,冷硬的骨节像枷锁一样牢牢地锁着她的腕,仿佛溺水的人下意识地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截修长的手指泛着淡淡的青白,与她记忆中影影绰绰看不清的那只手丝毫不差地重合到了一起。
真的是他。
苏酥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抬头看向裴邢,“哎。”
裴邢没敢纠正这称呼,老老实实地接住了这声“哎”,“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苏酥顿了一下,“我刚才听他叫你裴邢,对吗?你今年几岁?”
“比司爷小一岁,24岁整。”
苏酥“哦”了一声,“那我还比你小一岁呢,别叫我‘您’了,听着怪老的。”
“......”裴邢瞄了自家司爷一眼,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地靠在苏酥肩头,像是睡熟了,这才轻咳了一声道,“是。”
“我就是想问一下,他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苏酥朝身侧那张俊朗的脸扬了扬下巴。
“自从联系不上您,司爷这段时间来就没有睡过好觉。昨晚也是临时接到了您在陵城的消息,就连夜赶过来了,又在大堂里等了大半宿,可能这会儿是困了。”裴邢一五一十道,“待会儿回了酒店,您......呃,太太可以先陪司爷回去休息。”
苏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笑了一下,“是吗,他找我找的这么急,不会是什么豪门恩怨,要带我回去签字按手印才能拿到遗产什么的吧?”
裴邢,“......”
果然太太还是那个太太,就算失忆了也一样,说话没型没款的调调无人能及。
“不是吗?”苏酥开玩笑似的道,“难道他是因为真的那么喜欢我,所以才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没当真,裴邢的脸色却微微僵了僵,半晌才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道,“是。”
司墨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他本来只是想略微闭眼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睡熟了,意识摇摇欲坠地跌入了黑甜的梦境中。
滔天的火光映亮了整片天空,热浪扑面而来,火舌舔舐着脚下大片茂盛的林海。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可下一秒一阵大风吹来,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陷入了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睁开眼睛,怀中的温度已经消失,那女人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儿一样笔直地坠落——
“不要!”司墨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霎时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酥被他吓了一跳,没听清他刚才喊了句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半晌才张了张嘴,“你......做噩梦了吗?”
看清她的瞬间,司墨眼底的惶恐才渐渐消散。
是梦。
她没事,她已经回来了。
车窗外交错的光影投进来,落在司墨微颤的睫毛上。他默默地攥紧了掌中那只微凉的手,没有应声,抬头看向后视镜,“还有多久?”
副驾驶上传来裴邢的声音,“五分钟左右,司爷,您可以再休息会儿。”
司墨闭了闭眼,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线喑哑,淡声道,“待会儿下了车,你去附近买几身衣服送过来。”
“是。”
片刻后,酒店房间里。
司墨在一堆衣服里挑出了两件,没什么表情地塞给苏酥,“去换身衣服。”
苏酥瞄了一眼衣服标签上那串长的吓死人的数字,摇摇头道,“我现在不冷,没关系的。”
司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在触及自己那件西装外套时稍稍缓和了些许,语气却依旧不容置喙,“没担心你冷。”
顿了几秒,他抿抿唇,冷冽的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身上穿的是商靳买给你的?”
苏酥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角。
前几天阴雨连绵,气温以惊人的速度往下掉,这是商家的佣人给她送来的秋装,某种意义上来说花的应该还是商靳的钱。
她飞快地在脑海中理清了思绪,点了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身侧那男人的脸色又阴沉了好几个度。
“......”苏酥莫名地感觉周围的温度往下掉,又被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看的有点发毛,半晌才循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讷讷地道,“不好看吗?”
那毛衣裸粉的底色衬的她细白的皮肤更加明亮有光泽,腰身的线条也修的很顺,脸颊上透出桃花般的微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笼着层湿润的水汽。
清纯又动人。
一想到她曾经带着这副模样在商靳眼皮子底下晃了好几天,司墨霎时间心头火起,脸色黑如泼墨,硬邦邦地口是心非道,“难、看、死、了!”
“......”苏酥嘴角一颤,下意识地低头捏了一下衣角,眼底的光瞬间暗淡下去。
司墨恍然回神——她还失忆着,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愿意跟着他走,可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他隐忍地闭了闭眼,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淡声道,“刚刚淋了雨,去换一下吧,小心感冒。”
话落,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默不作声地走向阳台。几分钟后,背后传来了门锁咔哒的声响。
司墨回过头,看到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窗内透出明亮而柔和的灯光。
他皱起眉,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摸了根烟咬在唇间。
苏酥没心情仔细洗漱,潦草地擦干身体,把湿漉漉的头发大概包了包就开始穿衣服。
指尖伸向衣服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她心想,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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