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流浪的恶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关键和关键

梁震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句话他会一直记在心里，还有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可能还要加上陶诚心下手时复杂的眼睛，至少因为在梦中，因为回忆到这个画面而醒过来。

不是惊醒，那个画面在他遇到的诡异事件都还平常。就是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回忆，可就纠结在这件事出不来的状态，才让人发疯。认为见识过丽丽家母女之间的暴虐和自私，东良村村民的愚昧和残忍，那对夫妇的刚烈和仇恨，梁震自认为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人性的恶。

躺在陶勇的床上，看着因为夜晚的原因，灰暗成一团的房顶，梁震感觉自己又失眠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有没有睡着，知识飘散的思绪突然回忆到了那个画面，自己清醒过来而已，而当中很多念想都没有记下来而已。

他今天没有离开，而是又回到陶家。在凯瑟琳询问他回来的原因，梁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想过来看看。这个状态中，空间从彻底的黑色向灰色转变，一个梁震认为早就应该出现的人，直到现在才降临到他的面前。

「这就是你在期盼的事情？」

那熟悉的高傲没有情绪，始终一个语调的问话，让梁震知道这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山神来了。可能回来的一个原因就是见他，晚上去山岳庙有些怪异，加上他内心的那一缕骄傲，选择了让山神来见他。或许山神一直没出现的原因也是在等他主动去找他，等了许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主动现身了。

虽然有事情想和山神聊一下，可是见到之后，那种出自本能的厌恶感，还是让梁震不自觉地开始讽刺道：「你们神明出现不是应该伴随着光芒，才好显示你们的光明正大，大公至正吗？躲在灰蒙地黑暗中算怎么回事？抢我们恶魔的生意？就算是我还选择加些火焰的光影效果嗯。」

「我只是想体会你们这些只敢躲在阴影中的污秽残渣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毕竟有光才会有影。」

「多谢夸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会动气讽刺人，但是你这种话对着一个恶魔说，不觉得很幼稚吗？」

山神沉默了一会儿，这让梁震嘴角上扬，下巴微微上扬，挑衅地看了一眼。其实这种吵嘴，他一般是输的那一方，没想到竟然噎住了山神，也是没想到。是自己变聪明了，还是山神太过迂腐？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山神可能会以一个上位者对即将消亡的仁慈，让他随便发泄心中的负面能量，眼中只有怜悯和讽刺。山神属于高阶异能者了，已经有了一定窥视天地规则的能力。第一次梁震被救时，只认为是一个偶然，再第二次见面时，他就听出点不对劲来。所以这一次的出现，他第一句话就带着情绪。

其实当时他在一边监视，对梁震的那套理论嗤之以鼻，虽然这片土地讲究因果，也相信有些因果是有意为之，也有可能是无意之举，那就有可能有，有可能没有，谁都说不准，偶然成分大一些。可一旦思考了这个问题，动了念，潜意识就开始提醒自己某种存在可能。所以才会第二次现身，与梁震沟通几句。

山神决定直奔主题，他不想和梁震有过多的交流，只要了解事情的具体内涵就好，问道：「这件事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梁震做了很多预设，要怎么回答，只是没想到山神直指事情的核心：既然某种存在让自己碰到陶家父子，如果这件事也在预计之内，那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也就是作为事件目标的梁震，会在这件事里面获得什么样的利益？反过来说，会失去某些东西。不可能是让他过来就是看场戏。同时通过这句问话，也听出点信息来。

眼睛一眯，试探道：「你的阶位比我高，莫非是这几天你发现了什么？抑或是你本身就知道！」

「回答我的问题。」山神不接他的话，坚持自己的目的。

「你应该一直在我身边观察，我现在除了心情还有些难受以外，一切都对我没有太大影响。」脑子转了好几圈的梁震只能无奈地选择回答，毕竟像刚才说的，山神比他强，他是个弱者，没有话语权。

灵异侧弱小就是原罪，归根结底梁震也不是那种作死的人。第一次见到山神时，是累积的负面情绪太多了，加上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那不如就搏一把大的。现在山神明显是不会击杀自己，没必要自己作。虽然因为陶勇的出现，打断了发泄行为，一部分负面能量继续累积在身体里，不代表拉低了自己的智商。和陶家父子生活的这几天，倒是让他有了一个平和的心境，不再容易情绪爆发了。而且高傲是你阿斯蒙蒂斯的，命是我梁震/林展的，不冲突。

不过山神执着地想要问这个问题，也侧面印证了梁震的猜想，发生的一切是有某种问题的。虽然暂时看着与自己无关，或许是因为没有到自己入场的时候。

「你下面要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内，现在知道还是到时知道，有什么区别？」

山神的目光始终直视着梁震，梁震也会看着他，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是两人视线的交汇，让这个空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躲在硬币里的凯瑟琳一边努力地隐藏自己，一边默默祈祷不要真的发生冲突，一旦动手，她就要换主人了。忽然外界的压力消失，这才大着胆子窥视外界的情况，就发现到山神消失，梁震的脸色有些难看。

「主人，山神走了？您的脸色很难看。」凯瑟琳弱弱地问。

梁震吐了口气，没搭理凯瑟琳，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不想费那个精力回答。脸色难看是他知道山神离开前最后那个高傲的眼神的意思，你很弱小，你有任何小动作，我都能够及时制止。

他接受了自己的弱小，也承认自己的弱小，可谁会心安理得自己的弱小？心甘情愿自己的弱小？想到这，不由心里又叹了口气，这是招谁惹谁了？

最终梁震晚上也没睡着，硬挺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他还想在被窝里缩一会儿，看能不能补个觉，可是一个电话打破了他的计划，警察打过来的，说陶诚心想见他。按说犯罪嫌疑人，不是想见谁就能见谁的，也就陶诚心的情况特殊，在不违反制度的情况下，尽量给予帮助。

「我能，拜托你件事吗？」陶诚心见到葛林客气问道。

梁震没有搭腔，只是默默拿出香烟，给陶诚心和自己一人一根，先给他点上，然后再给自己点上。

陶诚心吸了一口，继续说：「能帮我把小勇的后事办了吗？」

原本想问梁震想问：你不想见小勇最后一面吗？然后怎么也说不出来。

有时候这最后一面，指的是临死前最后的相见；也有指的是葬礼时，送走时的最后一面。前一种的意思或许对陶诚心有些残忍。

于是梁震换了种说法：「你多久能出来？应该不会太长吧！我可以打点一下，等你出来。」

「小勇没有朋友，身边只有我，我不想他在那种阴冷的地方待太久。」说到这陶诚心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

「我帮你去办！办好之后通知你。」

「谢了！」

「还有事吗？」

梁震觉得这就是陶诚心找自己的目的，他也不知道要和他聊些什么，就准备离开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一切都是必然吗？」

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看着陶诚心目光中复杂的神色，梁震把自己整个人沉进椅子中，说：「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如果让我说出来你能好受点，那就我来说。如果……」

来时候梁震问了下老陶的情况，警官也没隐瞒，这事中不存在翻案的可能，其中的隐情没有不可告人的，不管让不让外界知道，也只是一场怎么评论都难受的事。而且陶诚心在被审讯时的某些话，他也知道了，想着反正自己是恶魔，这个锅自己背就背了。

「不用了，我知道。」陶诚心打断葛林后边要说的话，「当时我不应怪你，你当时没在，什么也没做。」

「理解，我没在意。总要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可能你现在不在意了。」

「以前努力活着，是为了长些时间照顾小勇。现在小勇不在了，也就无所谓了。」

「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你也知道这是必然要承担的，我不知道你做出了什么选择，先让我去把小勇的后事办了再说？」

梁震说着不知道，其实已经有所察觉，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陶诚心微微一笑：「谢了！」

两人见面的是审讯室，警官在一旁监视，原本是防备串供等事情，这时候也就是不能破的规矩。有人带着陶诚心离开，警官问梁震：「他会做什么选择？」

「我不知道！」

梁震还是说着不知道，心里却想到之前警官告诉他，陶诚心的一句话：我想过在我死前杀了他，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犯病伤害别人，我年纪也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弱，要是再没法阻止他伤人怎么办？就像刚才，我似乎没得选，一切，都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