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妙音

谭元昌并没有在刘家庄逗留多久。

唐老得知了谭元昌会离开的决定后虽然脸上带有遗憾，但很快他便将这个事情抛之脑后。

难得知己相逢。

唐老和谭元昌这几日几乎形影不离，哪怕晚上都是秉烛夜谈，一起入眠。

他们两个都是年过半百，并且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这一交谈起来那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在后面的几天里，谭元昌更是和唐老一起加入了粮种的培育实验之中。

而就在在这几天的时间内，谭元昌的表现彻底惊呆了梁毅。

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便大致掌握了目前的培育情况，并且还为唐老分析出了好几条可行的道路。

就连他的肥料研发，他都能提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建议。

但也就在他提出了这些建议之后，他便又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消失了。

在某个清晨，留下了一张书信后，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对此唐老也只是默默的叹气，脸上带有不舍，却又有几分释然。

到了这个年纪，生离死别什么的，他们也都看澹了不少。

能够相知相遇，便已经算是人生知足了。

而谭元昌在离开了刘家庄后，他便换了一副模样，又用缩骨异形之法调整了自己的身体结构，整个人早已和之前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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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番手段，哪怕是现代刑侦过来都得抓瞎，更何况是这个年代。

改头换面的谭元昌就这么向着康国境内前行。

关于吴雯的所处位置，他随时都能从灵主教的情报网中获得。

有这改头换面的能力，他几乎可以随意变换样貌来获取信息，而让灵主教毫无办法察觉。

一个月后。

康国昌源县。

吴雯此时正在这个县城的隔离区内来回忙碌着。

所谓久病成良医。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吴雯对于方瑜所说的那些东西都还只是照本宣读。

但在经历过了几近海量的疫病试验之后，逐渐的，吴雯也开始理解了方瑜所说的那些防疫手段的原理。

本来吴雯就并不笨，更何况在跨入开窍境界后。

就如同这个境界的名字一样，一瞬间，吴雯感觉自己就像是开了窍一般，对于很多东西的学习和理解就像是开了挂一般，速度飞快。

沿途中也有一些行医的加入，他也不耻下问，如此一来，他的医术也在这一段时间内不断的在提升。

短短几个月，现在的他，就算是没有这个疫情，也已经达到了开馆医师的水平了。

虽然距离那些国手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一般的病状已经难不倒他了。

在加上，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好像一点都不怕这些疫病，原本有一次，他能确定自己已经感染了，但就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除了出了一身汗以外，他居然什么事都没有的就痊愈了。

自那以后，他就更是一头往重症病人里面钻。

如此做法，很难不让他们感恩戴德，更是从心底认同这位圣僧。

吴雯在一间隔离房间内，为一位老太太把了把脉后，思索了片刻，便拿过旁边那位救疫团团员手上拿着的草纸和炭笔，在那草纸上写下来药方后，他这才将草纸递给了团员。

那团员也就是拿起草纸看了一眼后，就从房间出去，拿着药方去抓药了，而吴雯则是又和老太太说了说话后，在老太太虽然疲惫但却满是柔光的眼神中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从房间中离开。

吴雯一出房间们，就能看出，外面隔离区内到处都是身穿素色长袍，头戴兜帽的救疫团员忙碌的身影。

看着这些人的身影，吴雯只感觉自己的心中满心欢喜，忍不住双手合十，再次念了句“阿弥陀佛”。

就在他刚刚念完以后，一双小手捧着一个碗举在了吴雯的面前，顺着这算小手吴雯抬头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眸，眼眸之上眉毛弯弯如同柳叶，她只留出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被遮盖在了棉布口罩之内，额头上，还有一个细纱兜帽将她的长发全部盘在其中。

虽然这一张脸除了眼睛其他都被遮的严严实实，但就看这脸型就能使人对着口罩下的面庞充满无限遐想。

更别提，这一双明亮的眼眸中，在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柔和，那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目光，足以令人心中一颤。

“阿弥陀佛”

这一刻，吴雯忽然感觉自己的佛心又一次出现了动摇，他连忙低头唱了一句佛号，掩盖了自己的不自然，然后这才开口说道。

“公...公主，小僧说过，你千金之躯，本不该踏入此地，更别提服侍于我”

眼前的丽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因为，她没能看到她想要看到的表现。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上的这碗水往吴雯的手上一递，然后说道。

“好像应该是大师着相了吧，大师不是曾说过，佛前众生平等，那小尼这肉体凡胎，又怎么能算是千金之躯？”

“况且，如今我也已遁入空门，虽然是带发修行，但一入沙门，我便已不是公主，如今只剩下妙音”

“入世既为修行，那妙音端茶送水便也只是一种修行，大师为何如此计较？”

妙音，不，应该说是陈雪，她见吴雯还在沉默不语，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那碗水往他手上一放，然后便转身离去。

其实她也就是看他早上一直忙碌，连口水都没喝，所以才特意端了一碗水过来。

她也没有对吴雯表现出太过出格的举动。

如今的吴雯，已经被称为圣僧真佛。

假如是以前，她还能动动心思，但现在，她不行。

因为这会毁了他。

因此陈雪没有过多逗留，只是将那碗水放在吴雯的手上后，便转身离开。

陈雪离开后，吴雯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复杂。

看了看手上的这碗水，吴雯轻叹了一口气。

自从救疫团的事情爆发之后，刚开始他还不知道，直到在某次，他在赶往下一座城的时候，见识到了那城里居然有其他救疫人员已经在组织救疫了之后，这才从那些人的口中知道了关于自己的这些传言。

从最开始的大师，再到后面的圣僧，以及最后的真佛。

吴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就这么被吹嘘上了神坛。

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心动，甚至还有点迷茫和不解。

这件事的演变太快了。

特别是在后面僧人和康皇入场后，一切变的就愈发夸张。

康皇下场，先是给他定下了真佛的基调，接着就直接定下以佛教为国教，随后便自己也讨了个帝佛的称号，最后又让他的皇女六公主带发修行，成为尼姑，并让她跟随真佛，明悟佛理。

吴雯或许是见识比较少。

但不代表他傻。

刚开始还不太明白的他，在后面便知道，他是被康皇利用了。

康皇利用他运作舆论，先将他原本的身位高抬至圣僧，以此来拉拢国内所有僧侣的支持，然后，利用民众对他的好感，把他运转成为所有民众信仰陌拜的真佛。

最后，他再来个立国教，自己也另类的成为了沙门的入世弟子。

如此一来，整个国家借由信仰再次复活，并且之前因为疫情造成的国内势力动荡在这一波之下，被民众彻底瓦解。

疫情又被吴雯和救疫团压制下去。

原本已是死局的康国被他一举盘活！

听说，已经有救疫团的人前往康国京都进行救疫，效果也十分显着，疫情很快就以人命消耗的形式被压制下去。

据说康皇还打算修功德碑，并且在疫情完全结束后，在京都办场水陆大会，为此次受疫而死的百姓超度，为生存下来的百姓祈福。

期间种种，吴雯已经是数不清康皇这招一石有多少鸟了。

总之，康皇赢麻了！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吴雯也赢麻了，康国的僧侣更是躺赢到了最后。

看上去好像是大家都赢了。

但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这底层的逻辑。

这所谓的多赢，那可是建立在康国百万百姓的性命之上！

吴雯便是能看清这些东西的人。

因此，这里的百姓对他捧的越高，越是让他的这颗佛心倍受煎熬。

而陈雪作为皇女，对于这一切，她也并不是看不透。

她又未尝不知道自己在被父皇下令遁入空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被他当做一枚棋子使用了。

但在此刻看来，一个清白有污的公主，成为一个尼姑，反而也是一个好结局。

特别是，当这位圣僧，真佛是吴雯的时候，就连陈雪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了。

但是，这些复杂的心思在她见到吴雯在隔离区来回奔波的身影的那一刻慢慢的烟消云散了。

她原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个披着金色袈裟的人间佛陀，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着素衣的普通黑脸小沙弥。

她第一次看到吴雯的时候，他正低头将一位行动不便的老妇人背进隔离房，沿路上有很多泥坑，他小心的绕过那些泥坑，但泥坑边缘的泥土却依然让他的布鞋鞋底沾上了厚厚的泥层。

在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对他口称大师，而他却也没有回应，只是低头默默的路过。

等出来后，他又像是个长工一般，来到分发已经蒸煮消毒过的衣物旁，先仔细的用水打湿手，又抹了点胰子，然后一丝不苟的将手上的脏污全部洗净，然后这才擦干手，换上一件干净的外袍，戴上手套，戴上兜帽，一下扛起一人高的一沓衣物，毫不费力的一间间给病人们送去换洗的衣物......

一切都是那么普通。

一点没有什么高僧的模样。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被深深的刻在了陈雪的心里。

自那之后，陈雪的心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比之前被吴雯救出来后，感觉到的更加安静。

而后，她便也加入了救疫团，开始学习起他做的事，一点点的向着他看齐。

她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她不能说，而且她的这个想法注定要落空。

因为他是“佛”。

就在这座城依然还在忙碌着控制着疫情的时候。

一个不速之客已然抵达城关。

谭元昌站在城门外，眼神直直的看向了城里的某个方向。

外表看似澹然的他，实际上他心中却满是震惊。

这种感觉，莫非是...开窍？！

自离开楚国境地后，谭元昌一路顺着情报来到了昌源县。

刚刚在即将抵达县城的时候，莫名的他心中忽然一动，整个身子的毛孔一张，汗毛微微一立。

这是一种又像是感知到了同类，又好像是遇到了敌人的那种奇妙感应。

他内心不由的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直到他来到城墙下后，这种感觉便变的格外的清晰。

里面有个和自己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冥冥中，他得知了这种感觉。

而且，在他感知到了这个存在的时候，很快，他就感觉，对方似乎也锁定了他。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座城远远遥感着，谁也没有先动。

谭元昌没有就这么直接进去。

他原本以为，这世间只有他这么一个开窍武者了。

谁能想到，他会在康国境内再次遇到一个开窍武者！

但他十几年前明明也去过一次康国，在康国的所有城池都逛过一次，那时候他分明没有感觉到任何开窍武者的气息！

是这十几年内刚突破的吗？

谭元昌心中升起了一丝兴奋！

这次康国之行，果然是来对了！

这里不止有一个真佛，居然还有一个开窍武者！

谭元昌毫不犹豫的向这个陌生的开窍武者发出了带有挑衅攻击性的精神意图。

他能感觉到对面在感知到他意图的时候，像个刺猬一般提起了警惕。

谭元昌没有理会，而是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发出了一次挑衅。

对方更加警惕了。

他再退几步，再次发出警惕。

这次，对方似乎也明白了点他的意思，谭元昌能感觉到对方好像在迟疑的向自己靠近。

谭元昌再次后退挑衅。

对方总算开始逐渐向着他开始靠近。

谭元昌的嘴角拉起一丝微笑，开始飞快的后退，一边后退，他一边感觉到身后的那位开窍武者也在迅速靠近，内心原本压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战斗欲望终于再次...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