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跪在墓碑前

夜归尘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王月莲身上，片刻后，眉头直蹙。为了给夜归尘留下一个好印象，王月莲即便是来参加一个葬礼，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虽然特意穿了一件白裙子，却戴着红玛瑙的发簪，抹了胭脂，朱唇皓齿。这些，在赵卿舒的灵位面前，显得是那么地刺眼。王月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了，还担心地皱着眉忧心忡忡道：“王爷，你是不是没好好休息？”不然怎么说着话都能走神？她一边叹气一边说：“老夫人走了，你更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说话间，王月莲还狠狠瞪了夜归尘身边的连毅一眼。她已经摆起王妃的架子了，训斥道：“连毅，你也真是的，怎么照顾你主子的，不知道提醒王爷保重身体吗？”连毅：“……”其实王月莲特意费尽心思说这么多。就是希望夜归尘能明白她的心思，给她个台阶，让她以照顾他的名义留下来。毕竟今日来吊唁的人很多，她若能跟着夜归尘一起接待，她这未来王妃的身份也就算坐实了。反正办了丧事，她跟夜归尘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早点以王妃的身份示人，多好！结果夜归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冷冰冰地下逐客令：“你先回去吧。”“王……王爷？”王月莲难以置信地瘪瘪嘴，有些委屈，“我想多陪陪你。”夜归尘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怀着身孕，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虽说着关心的话，可在王月莲看来，却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他这般冷漠无情，王月莲也不好继续死乞白赖地贴上去，只好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王爷，我这就回去……”夜归尘面色冷淡地说：“回去好好休息，本王最近会很忙，没找你，你就不要再过来，免得颠簸受累，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做任何事之前，先为孩子想想。”他一点都不喜欢王月莲，也根本不想关心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他不能不认。王月莲脸色僵了僵，语气非常不自然：“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她心里也明白，若不是有了孩子，夜归尘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王家人很快离开，连毅替夜归尘去送。杨家和蒙家也来吊唁，杨君逸拍了拍夜归尘的肩膀：“表哥，节哀。”夜归尘平淡地点点头。杨君逸目光四处转了转，突然凑过去在他耳边问：“表哥，柳青璃去哪儿了？”夜归尘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表情过于平淡，并不似生气，杨君逸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他摸了摸下巴，凑近夜归尘耳边低语：“表哥，你就别瞒着我了吧，反正现在舅母也……柳青璃你留着也没用了，不如给我呗？”他那讨要的劲头，仿佛柳青璃在他眼里，是一个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夜归尘眉头隐隐皱了起来。他还未开口，就听见杨家当家人唤了一句：“君逸，过来给你舅母上柱香。”杨君逸连声答应，又扭头跟夜归尘说：“表哥，我就当你答应我了！”刚送王月莲出门的连毅进来就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王爷，您答应杨公子什么了？”夜归尘没有回答，只说：“去把柳青璃找来，就说本王已经准备了休书，让她来签字。”

“是。”连毅点点头，转身派人去找柳青璃。结果这一找，找了三天都没找到。柳青璃一直待在客栈里面养身体，直到听说赵卿舒今日下葬，才出门。她偷偷跟着送葬的队伍，就这样送赵卿舒最后一程。夜归尘遵从赵卿舒的遗愿，没有将她跟父亲葬在一起，却也没送她回故乡。而是在城郊另寻了一块风水宝地，赵卿舒的墓旁边，还有几座新坟。如果赵卿舒还在，她就会看见身旁的墓是她父母的。她并不孤单。夜归尘本想将赵卿舒送回故乡安葬，可连毅和彭盛都不赞成他此刻扶灵出京。他才坐上王位不久，根基不稳，前不久还遭遇嫡兄旧部的暗杀。谁也不知道暗处还隐藏着多少人，正对他的位置和性命虎视眈眈。若是出京，祸福难料。万一路上动起手来惊扰了赵卿舒……深思熟虑后，夜归尘选择将赵卿舒亡父亡母的墓迁回来，以后时局稳定，再将他们迁回故乡。下葬后，夜归尘回到王府时，已是天黑。连毅这才找到机会汇报，还没有柳青璃的下落。夜归尘捏着茶杯的手骤然用力，一把将杯子砸在地上，怒道：“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你们干什么吃的？她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连毅吓得直接跪下，语速飞快：“王爷息怒，已经加派了人手，可京城这么大，柳姑娘若存心想躲，那……”无疑大海捞针。“想躲？”夜归尘喃喃自语，嘴角克制不住地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她该不会以为躲着不签休书，本王就拿她没办法了吧？”真是天真又愚蠢。难道说，她前几天在大街上勾搭上的赵金龙，又不要她了？她还想贴着自己，这才躲着不成？夜归尘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找，找到立刻通知本王。”连毅应了一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连毅就壮着胆子敲开夜归尘的门：“王爷……我们找到柳姑娘了。”夜归尘捏了捏眉心，眨眼间，眼底的疲惫和倦意已经尽数收敛：“带路。”他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女人，看她躲躲藏藏这么久，究竟是想干什么。连毅将夜归尘一路带到赵卿舒的墓地处。两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天空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连毅撑起一把油纸伞，让夜归尘下车。赵卿舒的墓在半山腰上，位置空旷，风水极佳，也很是醒目。所以一下马车，夜归尘就看见了跪在墓碑前的背影。连毅指着赵卿舒墓碑的位置：“王爷，柳姑娘……在哪儿跪了一整夜了……”从赵卿舒下葬后，她就一直在这里了。彻骨寒凉的小雨中，柳青璃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赵卿舒墓碑前。她面前还放在一捧扶桑花，也不知道她从哪儿采来的。柳青璃自顾自地流着泪，完全没察觉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