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破城

第21章破城

要不怎么说,多尔衮死的真是时候。

如今小冰河期尚未散尽,整个东北在9月份就进入了冬季,接下来是整个漫长的寒冬时分,一直持续到来年的二月。

所以,即使明军得知了北方有变,也完全改变不了局势,甚至行动都很困难。

凭借着两黄旗,顺治皇帝顺利的拿下阿济格,直接把他困在府中,难以动弹。

也正是如此,他才得以亲政。

刚刚接触朝廷事务,汉八旗就纷纷弹劾豪格,

言语其抛弃数千汉八旗留守盛京,以至于汉军八旗损失惨重,被迫成了俘虏。

豪格闻之,想要争辩一番,但却有气无力,这个污点怎么也甩不了。

只有正蓝旗支持他,两白旗属于多尔衮势力,对于豪格最为看不上,立马支持皇帝。

于是,顺治顺势而为,免去豪格的职务,并且将其由亲王降为贝勒,监禁在府宅之中。

如此一来,最具有威胁的豪格和阿济格全部被监禁,除了济尔哈朗这名老臣外,顺治可谓是大权独揽,彻底的坐稳了位置。

而此时,在西北地区,高一功也善于利用气候,准备用上万轻骑一举袭击哈密城。

谁知哈密人也是蒙古人出身,遍地都是斥候,放牧的数不胜数,偷袭就泄露了消息。

无奈,只能攻城。

哈密城外,短时间内遍地都是营地,让人心惊胆颤。

天空的云层压得特别低,低得叫人担心会掉到哈密城的阁楼屋顶上。

空中的小雪花被风刮得横飞,仿佛晚春的柳絮,又似丧事上的纸钱,平白添了几分悲凉的气息。

巴特尔登上城楼,又迅速地回到大厅,脸色极其难看。

他是哈密王后裔,虽然叶尔羌人占据了哈密城,但他们到底也是蒙古人,拥有了城池却很难治理,只能依靠部落。

所以巴特尔才能掌控哈密大权,看守叶尔羌最东面的领土。

“降了吧!”

刚回到议事厅,所有的贵族们就纷纷嚷嚷起来。

“胡说什么,

都没有打一场,凭什么降了?”

巴特尔怒骂道:“汗国在吐鲁番还有数万大军,咱们要是降了,以后该怎么办?”

“城主?咱们打得过明军吗?”

“总要打一打!”巴特尔摇头:“这冰天雪地的,我看他怎么攻打城池。”

这般,哈密城继续选择死守。

高一功冷笑一声,望着低矮的哈密城墙:“老子的步兵来了,小小的哈密城算得了什么?”

“攻城——”

“啪!”木梯子一下子便压在了墙上的木桩上,一个哈密军士卒急忙上去掀,不料“嗖”地一声一枝箭矢正中他的面门,那士卒去掀梯子重心在前,身体一软便从墙上率将下去。

这时一排哈密军将士端起弓走上前,听见“放”的吆喝声。

“噼里啪啦……”墙下聚堆的明军顿时惨叫一片,但却依旧攀爬着冰冷的云梯。

而在城门上,巨大的盾车缓缓而来,掩护撞车对城门撞击。

“轰隆——”

一下,两下,三下,十余下之后,腐朽的城门被砸开了。

蒙古人何时见过这种阵势?

他们也不善于守城,哪里会料到放下的城门被攻破,西域多少年没见过这等攻城样式了?

这种汉式攻城法,再次在西域盛行开来。

城门洞开后,一排火枪手听着军令换上前来,拿起火器对着黑洞洞的城门洞又是一通乱轰,硝烟腾起。

头上箭矢乱飞,叮叮当当射在头盔肩甲上,偶有受伤的人。

在这一瞬间,整个哈密城就已经失守了。

后面跟进的盾牌手,立马向前探路,很快就拿下了整个街面,掩护骑兵进击。

“逃——”巴特尔无奈,只能率领剩余的几千人马逃窜。

可惜,他忘了,城外的上万轻骑对此虎视眈眈多时。

他一刚出城,立马就遭受了围堵,几乎全军覆没,不得已而归降。

哈密城拿下,整个哈密地区收入大明了,拿到户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开心了。

高一功哈哈大笑:“不愧是哈密城,十万人口,可以成为一府了。”

“哈密府,今天就已经成立了。”M..

不过,入城后,高一功最大的问题,就是碰到了圆顶的和平教寺庙。

“果真不一样啊!叶尔羌国难怪被排挤。”

高一功有些懵了。

对于朝廷的宗旨,他还是知道的。

以佛教瓦解人心,从而为大明的统治贡献力量,所以无论是在蒙古地区,还是在甘肃,高一功对于佛教那是大力支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而和平教,他不熟啊!

“不管怎么说,将其寺庙给我围住,不准任何人擅自闯入。”

高一功做出了保守方案。

如此行动,立马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得到了明军善意的保护,哈密境内的抵抗势力极弱,在几个毛拉的带领下,向明军投降。

蒙古人,商人,也纷纷归降,表示愿意归附大明。

以哈密为中心,附近大小10余个部落,城堡,纷纷归降。

高一功大喜,甚至准备入寺庙插香供奉,准备大型香烛。

不过经人一说,到底是绝了这心思,以免弄巧成拙。

此时的和平教,又与后世不同。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封建社会,和平教对于战斗力的加持,是起到正面作用的。

而宗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维护统治的一种工具,和平教也不例外,它没有后世所想的那样保守,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天主教更为开放。

例如奥斯曼帝国,他虽然是和平教国家,但却从来没有像西方欧洲那样排挤屠杀异教徒。

相反,奥斯曼帝国允许其他人保持信仰,只要多交一份税就行了。

也正是如此开放的态度,让奥斯曼帝国强盛数百年,维持起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庞大领土。

所以,和平教一遇到高一功,立马呈现归顺态度,只要大明支持其发展即可。

哪怕不支持,也不要迫害。

不过,当高一功得知他们愿意归降,甚至条件允许可以入京觐见皇帝。

你他么的比佛教还快,能不能让人适应一下?

“理智派?”

吐鲁番盆地,相较于广阔的西域,这里更是一片财富汇聚之地。

在西域,绿洲只是生命的据点,面积不到百分之一,而在吐鲁番绿洲占据了三成土地,历史上高昌国就在此地。

虽然这里干旱少雨,更是大名鼎鼎火焰山的所在地,但架不住水源充足,拥有大小十四条长河,从而让人们在绿洲繁衍开来。

更关键的是,由于是山间盆地状,地形起伏跌宕,许多矿产开采条件极为容易,从而让炼铁业盛行。

这也是吐鲁番如此重要的原因。

而高一功拿下哈密城后,就相当于占据了吐鲁番盆地东边的缺口,居高临下,此时吐鲁番无险可守。

“发达了,总兵!”这时,麾下的将领们跑了过来,大喊着。

“听说在西南边,有一座盐湖,叫艾丁湖。”

“那可是盐啊,把它挖出来得卖多少钱?”

“盐湖,难道又是个解池?”

高一功闻之大喜,有铁有盐,还有水,吐鲁番焉能不富?

与之相比,河西走廊上的瓜州,肃州,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他踱步而行,盐再怎么多也能卖掉,如此一来甘肃藩库岂不是富裕了?

用兵西北,也能提供些助力。

“我看哪个敢聒噪咱们靡费军力。”

高一功拍了拍桌子,众人的笑容停下后,他才高声大笑:“西域自古就是繁盛之地,哈密是咱们的,吐鲁番也是咱们的,这些都是咱们的。”

打仗谁光靠赏赐和军饷?那还怎么发财?

尤其是边军,又穷又累又辛苦,所以朝廷就显得有些宽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驻军绥远,那就做牛羊倒卖;驻军河西走廊时,就是收过路费。

而如今靠着一座盐湖,士兵们根本就不需要动手,只要略微漏点缝隙,招来一些工人挖掘,就能转手卖给商人。

等到朝廷派人来经手,起码得一年半载,他们早就赚了盆满钵满了。

有利可图,才能长时间驱动军队作战。

而此时,哈密一下,吐鲁番震动。

吐鲁番虽大,但多是放牧经济,这是由蒙古人的习性造成的,从而城池不多,只有安乐城,柳城,火州。

哈密则是第四城,也是最重要的门户所在。

吐鲁番阿奇木(类似于总督),叶尔羌汗胞弟苏里唐,则大吃一惊:

“我意与明军结盟,其何故要打我?”

于是一通书信呵问。

高一功得知,大喜过望。

他正愁没借口用兵吐鲁番呢?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吐鲁番冬季雨雪稀少,接近于无,正是个用兵的好机会。

而且,艾丁盐湖的存在,在军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人人真心,士气大振,军心可用,正适合用兵。

其实,法理上的困境,他其实也懂的。

出兵哈密,因为有收复故土,重整哈密为借口,士兵们虽然抱怨,但到底还是能驱使用兵的。

法理在哈密同样管用,因为哈密本来朝贡大明,且只是被占一百来年,又与甘肃来往密切,所以哈密城一下,附近的部落们纷纷归降。

这就与当年皇帝占据南京,偌大的南方七省不战而降。

出兵吐鲁番,士兵们且不论,即使他拿下吐鲁番三城,那些部落们也不可能轻易归降,不知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而一旦是吐鲁番主动出兵,那么其战败后,必然倒是对方势力离心,他反击也就顺理成章,没人能挑个错字。

“毛拉,苏里唐最喜欢什么?”

高一功召来了和平教大学者,询问起吐鲁番总督的境况。

大学者留着修长的胡须,一看就知道学问扎实,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他先是行了一礼,才道:“尊敬的总兵,苏里唐阿奇木是圣教最虔诚的信徒,但他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欲望,喜欢美女和酒水……”

说到这,其就不得不如今盛行的和平教理智派。

这个派系属于官府喜欢的派系,因为它不古板,比较灵活,有“择善原则”,即以统治者的意见为主。

所以,很理智。

结果就是派系大传天下,来到了西域。

“明白了。”.

高一功点点头,然后让人写了一封措辞极充满挑衅的信,并且送了十只烤乳鸽过去让其尝尝。

果然,苏里唐大怒。

理智派不吃飞禽。

这不亚于有人把孔圣人画像来当草纸擦屁股,哪个读书人能忍?

明人不仅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对他威望的打击。

这样挑衅,如果不回击,那么就代表他信仰不虔诚,威望不跌。

所以,他必须反击。

于是

,高一功两万人拿下哈密后不到一个月,吐鲁番阿奇木苏里唐,就尽发吐鲁番安乐城、火州、柳城三地,聚集兵马超过了五万。

“与我估计的相差不离。”

高一功冷笑而笑,吐鲁番不过三四十万人,五万精壮已经是极限了。

“尊敬的总兵,我们还是守城吧。”

大学者对战争多有恐惧,即使是吐鲁番人,也难免有不规矩的。

“守城?”高一功摇摇头,沉声道:“我正是希望通过一场正面战争,彻底把吐鲁番所有人胆气消磨殆尽。”

“只要打败这五万人,我就不需要一个个地攻城,一个个地降服部落。”

“毛拉,我们明军真正的实力,你并未看得真切。”

大学者只能叹了口气。

十月初,吐鲁番阿奇木,苏里唐,召集五万大军,跋涉数百里,气势汹汹而来。

高一功一瞥,就摇了摇头。

士兵着甲率不到两成,而且多为皮甲,铁甲接近于无,手中的武器多为弯刀,长毛,再有一些盾牌。

由于路途较远,骑兵占据了七成。

“轻骑兵啊!”

虽然他也是轻骑兵,但架不住装备好啊!

感慨了一句,高一功也就不再啰嗦,让城外准备多时的明军主动出击。

于是,数千先锋装填好火药后,快步前行,手中的遂发枪在阳光下照射得铮光瓦亮。

“杀——”苏里唐也不啰嗦,举起了弯刀,五万对两万,优势在他。

“噼里啪啦——”

冷兵器遇到了热兵器。

哈密的冬日阳光下,热风席卷大地,仿佛一个蒸笼,烘烤着所有人。

茫茫大地上,骑兵方阵迅速地向前移动。

如同巨大的怪兽一样,张开獠牙巨口,不断地吞噬着双方的距离。

人马在远处来回奔涌,利器反光在人海中星星点点头。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阵噼里啪啦之声,打破了整个战场的局面。

“火枪——”苏里唐咬着牙,面色铁青。

偌大的西域,只有哈萨克人,以及准噶尔人拥有零星的火枪,这还是从俄罗斯人手中买到的。

而地处天山南麓,以及吐鲁番地区的叶尔羌汗国,大部分人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苏里唐也只有几个亲兵配有,其余的战士们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不好——”

骤然,他脸色苍白。

拥有火枪的骑兵,实力难以预料,更何况是如此巨量的火枪?

果然,随着接触,火枪的威力瞬间爆发,一个照面,就消灭了上千人。

前方最英勇的战士被屠杀,还没反应过来,就离开了人世。

而是后方的骑兵们,人心被这残酷的屠杀所震慑,战马则因为害怕火枪而受惊,一时间阵型大乱。

明军怎么会放弃如此良机?

如此大的缺口,上万明军继续向前冲去,直接击溃了前锋军队。

这般,连锁反应就出现了。

前锋溃败的军队被裹挟着,一起又冲向了中军,导致其阵营大乱不止。

苏里唐立马调头向正西突进,那边大批明军则向南边成股地奔腾,骑射“霹雳啪啪”,空中箭矢如蝗虫一般。

轰鸣的嘈杂声,叫人耳边嗡嗡直响。

苏里唐环顾四周,他已经无法控制局面。

到处都是马兵冲杀涌动,大片吐鲁番联军被乱冲的人马分割成不知多少股。

战场上四处都在流动、却四面都无法突围,明军仿佛是死神的镰刀,不断的追逐猎杀着,让联军躲避不及,慌忙逃窜。

这下由部落组成的联军,立马胆寒,迫不及待的收拢各自的军队准备撤退,生怕落入明军手里。

苏里唐更是怕死,他预料到自己即将战败,立马带着亲兵们向后逃去。

到了吐鲁番,他们还有城池可以守。M..

此时太阳刚至中天。

此时的场面更加恐怖,到处都是尸体,人马的尸体都堆起来了!

狼藉的战场上,乱兵早已不再是拼杀,完全是屠杀!一些部落军下马投降,却被明军骑兵当作牲口一样砍杀,追得到处乱跑。

酣快淋漓的大胜,让明军杀得兴起,很难制止。

甚至有一半的明军是由草原部落组成,他们仿佛是在打猎一般,不断的偷袭骚扰,让那些溃逃的联军苦不堪言,不得不投降。

还不到一个时辰,战事就走向了终点,高一功大喜过望。

他立在高处,看着一边倒的战场,以及那肆虐的屠杀,立马抬手道:“告诉他们,不要屠杀了。”

“立马给我组织万骑,随同其残军,一起进入吐鲁番,席卷其地。”

这场以少胜多的大作战,己方的损失微乎其微,而吐鲁番元气大伤。

对于高一功来说,这场战役,侯爵已经在向自己招手,而拿下吐鲁番就是在收尾。

跟在苏里唐这样的残兵败将之后,席卷吐鲁番是理所当然的事。

下午天气依旧炎热,但战场上烟雾滚滚、一片萧杀之气。

许多哈密城百姓正抬着无头尸首往大坑里扔,四下里的一个个土坑里,柴禾桐油烧着尸骨,黑烟弥漫。

空气里荡漾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又血肉烧焦的糊味、腥味以及各种夹杂的恶臭。

军士们拿着武器,在战场一刀刀补刀,防止有所遗漏;百姓和丁夫在捡地上的兵器、箭矢,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大量的战马被收拢在一起,成为了明军的俘获,俘虏们则只能怏怏不乐地蹲在城角,等候着明军的审判。

五万大军,真正死伤的不过万人,投降的有两万人,逃溃不见的也有一万余人。

“总兵,咱们发达了。”

辎重官跑过来,兴高采烈:“受伤的战马就有万匹,完整无缺的有两万多匹,咱们可以直接组建两万骑兵,横扫西域了。”

河西大马,自古时就闻名于世,这里是西汉时大宛马的繁衍基地,所以马种极好。

吐鲁番拥有辽阔的绿洲,河西马自然是不缺的,更何况蒙古人擅长游牧,马就是他们的生命。

“如果占有了吐鲁番,咱们大明算是真正的拥有了养马地了。”

高一功看得更远。

他深刻的意识到吐鲁番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自己的功勋是多么的高大。

姐夫如果不给自己一个侯爵,那真的说不过去了。

“先把那些俘虏饿上两天,只给他们喝水。”

“伤残的战马全部宰了,给阿郎们补充身体。”

高一功吩咐着,脸上洋溢着喜色。

而追杀苏里唐而入吐鲁番的万名骑兵,凭借着战场上的威名,一路上横行无忌。

苏里唐忌惮其拥有火枪,根本就不敢与其对峙,有时候前脚刚入城,后脚明军就追来了。

他就只能不管不顾的逃跑。

逃回他的大本营安乐城。

这一番追逐,很好的昭告吐鲁番,叶尔羌汗国大败,明军大胜的消息。

于是,明军停下脚步时,那些见风使舵的部落们,立马向他们投诚,合兵围攻安乐城。

好家伙,立马从败兵变成了胜利的一方。

由此,安乐城下聚集的兵马,超过了两万。

但由于多为骑兵,很难拿下此城。

高一功带着剩余的兵卒,急赶慢赶地来到吐鲁番,抵达安乐城下。

这个时候,明军已经扩大到三万人,而且还在持续的增加之中。

站在胜利者这边,是人类的惯性。

“告诉苏里唐,只要他交出安乐城,我愿意放他离去。”

高一功不想部下死伤惨重,也不想得到一个受创严重的安乐城。

毕竟这里是吐鲁番的首城,是大明的财产,凭借着丝绸之路多年来的积蓄,不知道有多富裕。

那些跃跃欲试的部落们,不就想着趁机掳掠一番吗?

况且,苏里唐作为叶尔羌汗的胞弟,地位崇高,杀了他得不偿失。

很快,苏里唐屈服了,带着两千死忠,去向了西方。

苏里唐贸然兴兵哈密,大败而归,连吐鲁番也丢了。

这则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西域,甚至抵达了中亚地区。

叶尔羌国的威名有损,却成就了大明。

叶尔羌国,东察合台国后裔建立的国度,因为在都莎车(叶尔羌),也算被中原称作叶尔羌国,而在中亚则称为蒙兀儿斯坦国,亦或者察合台汗国。

其统治地域,从伊犁河谷和巴尔喀什湖,北至天山南部,西至费尔干纳盆地,南抵巴达克山和瓦汗地区(阿富汗)。

可以说,在准噶尔、和硕特部依旧是部落形式时,叶尔羌国却是中亚最大的蒙古汗国,与印度的莫卧儿帝国接壤。

而此时,印度的莫卧儿帝国(此时其囊括阿富汗),也是蒙古人建立的。

叶尔羌国此时虽然受到和硕特部、准噶尔部,以及哈萨克汗国的骚扰,但却是中亚最大的一股势力。

踏着叶尔羌汗国的肩膀,大明的威名第一次传达至亚洲各地。

这威力,甚至比当年郑和下西洋还要厉害。

若是非得作形象比喻,那就日俄战争后,日本跻身列强那般震撼。

中亚各国第一次注意到传说中的明国,已经加入到了中亚草原争霸。

莎车,庞大的庄园如同繁星一般围绕着王城,大量的塔里雅齐(农奴)被太阳炙烤,在庄园中辛苦劳作,汲水成了最重要的事。

而作为叶尔羌的大汗,阿布都拉则端坐在意义上,喝着葡萄酒,醉醺醺地审判各庄园的争水案。

汗属庄园必胜,寺庙次子,而私属庄园则看谁送给后宫妃嫔金银最多了。

叶尔羌虽然是蒙古汗国,但却以农业庄园为主,定居在王城,手工业发达,税收完善,甚至已经开始铸币。

虽说如此,但依旧是奴隶制王国,农奴们占据人口多数,只有教士和贵族属于统治阶级,寥寥无几的手工业者和商贾为他们服务。

苏里唐狼狈地回到了莎车,受到了阿布都拉汗的劝慰,但他实在忍受不住众人的讥讽,忙来到王宫:

“我亲爱的兄长,您的弟弟苏里唐向您问好。”

“嗯,就这样吧!”

阿布都拉汗挥了挥手,结束了断案,然后撇了一眼苏里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想要复仇的决心。”

“但如今,吐鲁番已经失去了,拿回来又何其难啊!”

“不,我的兄长,只要你给我三万骑兵,我必然夺回吐鲁番。”

苏里唐扬起脖子,倔犟道。

“汗国有心无力。”

阿布都拉汗摇摇头,索性直接道:“你也说过,明军拥有火枪,而我们没有火枪,在战场上是吃亏的。”

“不过,既然明人有火枪,咱们可以去买来。”

“您的意思?”

“吐鲁番距离莎车太远,距明人太近,早晚会丢的,但如果利用这件事买来火枪,这对于汗国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阿布都拉汗想的更深一些。

茶马贸易是叶尔羌难以舍弃的利益,作为二道贩子,其间的利润难以想象。

失去吐鲁番,汗国失利,而失去茶马贸易,他汗王就是失利,这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

与其这般,不如把吐鲁番卖个好价钱,从明人手中获得火枪。

如果大规模的火枪真那么厉害,凭借此利器,什么和硕特,准噶尔,哈萨克汗国,都不在话下。

拿下哈萨克汗国,游牧钦察大草原,这对于叶尔羌来说,是最有利的。

而此时,天山北麓游牧的准噶尔部也收到了来自叶尔羌国的消息。

统治准噶尔部的巴尔图浑台吉,则沉默不语。

他嘟囔了半天,才道:“去秋明城,换取更多的火枪,如果要有工匠的话,也都要买回来。”

虽然与俄罗斯人打打合合,但他不得不承认俄罗斯人火器的厉害。

也正是依靠着与俄罗斯人的贸易,准噶尔部才能与和硕特部平起平坐,共执漠西蒙古牛耳。

而秋明城,则是俄罗斯人消灭西伯利亚汗国后占据其首都,如今成了它在中亚的重要据点。

很快,随着准噶尔部的消息,秋明城的俄罗斯人,也得知了明人要来中亚的消息,一时间大喜过望。

明人手中的瓷器,丝绸,比这些皮草可值钱多了。

同时,其也有忧虑。

中亚虽大,但明人的体量太大,容易侵害到了俄罗斯人的利益。

事实上,俄罗斯继承了金帐汗国的遗产,连蒙古人的贪婪也学了九成。..

以至于欧洲人都说,扒开一个俄罗斯人,里面都有一个鞑靼人。

早在1648年,沙俄进入贝加尔湖区,建立巴尔古津据点;1649年,沙俄到达太平洋沿岸,建立厄霍茨克据点。

直到去年,也就是绍武四年,公元1650年,哈巴罗夫建立了雅克萨据点。

其位于黑龙江对岸,对于东北虎视眈眈。

就像是朱谊汐担忧的那样,失去了辽东地区后,满清几乎一无所有,吉林地区虽然辽阔,但物资匮乏。

军事物资中,尤其是火药,更是稀缺到了极点。

而科尔沁部通过布里亚特部,与贝加尔湖湖畔的俄罗斯人接头,通过黄金和皮草,买到了火枪和火药。

满清也因此才注意到沙俄。

稀缺的火药限制了红衣火炮的使用,从而制约了满清的攻城能力。

开原城,以及附近的几个小城堡,满清久攻不下,欲死欲仙。

长此以往,辽东那就真的要失去了。

而在战略上,引沙俄为外援,共同对付明军,也不失为一项好策略。

于是,宁完我担任特使,去往贝加尔湖,探听沙俄虚实。

一路走来,宁完我发觉,在贝加尔湖以东的布里亚特蒙古,几乎被沙俄侵蚀殆尽,遍地都是其据点。

三五十人为一据点,方圆百里之地的部落为其贡赋,可谓是高效而又有力。

显然,这只是短短几十年来的结果,但也太吓人了。

“火绳枪?”

宁完我盯着那些火枪,突然一愣。

随即哑然失笑,也对,凭借火绳枪,足以对付布里亚特蒙古了。

不过,听说高大威猛的哥萨克骑兵是雇佣兵,不知能为朝廷效力不?

十月的北京,飘飘洒洒的雪花落下,犹如柳絮一般,又干又糙,若非它是白色的,与沙土别无二致。

呼啸的北风,犹如一片片刀片,割得人脸疼,所以行人们纷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吹倒了。

宽阔的官道上,一辆辆驴车缓缓而行,结成了一条长龙,向着数十里外的北京城而去。

驴车上,一摞摞地蜂窝煤被叠起,破旧地芦苇席盖在上面防止雪花,犹如一座大山,压得驴儿气喘吁吁,不断地喷着热气。

而其两侧,则露出大量的诱人黑色。

随着驴车的颠簸,一些碎渣则不可避免地从底部泄露,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车辙。

每辆车都配了一个车把式,带着斗笠,挥舞着鞭子,让整个车队井然有序。

“前面没坑没洼!”刘老三气喘吁吁地从前方跑回来,对着赶车的众人道:

“只是老样子,是个上坡——”

“知道了!”队头刘器则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为难地从褡裢中掏出一串钱来,准备交给刘老三。

半途他又收回来,尤不放心,再数了数,确定数目没错,才给。

刘老三眼巴巴地看着,然后一把将铜钱拿过来又数里一遍,才放在自己的褡裢中,向前前方跑去。

他是车队的岗哨,虽然不用赶车,但巡查着前方的路途是否安妥,打理一路上杂事。

跑了几百步,来到了一处上坡。

这里是陈家岭,拥有着一道长三百来步的上坡,以及四百步的下坡,行人们轻易就能翻过,就连马车一鼓作气,也能翻过。

唯独负担太重的驴车,若是无法借助人力,很难翻越过去。

这时候,陈家岭附近的农夫们,小孩们,则做起了人力生意,帮助过往车辆过岭。

“嘿嘿!”壮实的大汉拎着套着麻绳的扁担,搓的手,穿着破旧的棉衣走过来:“老规矩?”

刘老三没好气道:“自然,你还想加价不成?”

“那不一定。”大汉指了指地面道:“等雪再下一阵子,路就更难走了。肯定得加价。”

“你们是老主顾了,所以就便宜咯!”M..

刘老三气急,但没办法,只能不舍地从褡裢中掏出一串钱来:

“一人五文,半大小子两文,拢共一百文,你看着安排,我这十辆车,可要安安稳稳的过岭。”

说着,从一百文中扣出十文来,剩余地甩给了大汉。

大汉皱眉,果断地拿过钱。

然后他一通忙活,二十来个,有男有女,快步向着下方的驴车而去。

这群村民们或前或后,或退或拉,一番努力一下,两刻钟,就将所有的驴车带着过了岭,只有几块蜂窝煤掉落下来,被其捡拾而去。

过岭后,刘器不喜道:“下次看严实了,腿脚快些,这几块煤得值十来文呢!”

一块蜂窝煤重一斤八两,市价三文钱。

刘老三只能附和,他明白,这是人家在找补那十文呢!

只是损失的是公家的,只能装聋作哑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官道上人流稀疏,虽说已经有两三年了,但刘器仍觉得恍若隔世:

“这太平日子,是真好啊!”

“那是,要不怎么说是圣君临朝呢!”

刘老三见到远方的北京城墙,也回到了队伍,附和道:“賊人没了,乱军也没了,税也少了,这日子才快活着呢……”

车队交了入城费,人两文,车马十文。

左出右进,再宽敞的门洞,也得排队进出。

很快,车队来到了一处临街的杂院,一处“煤”字旗飘扬,人们拖家带口地前来买煤。

这是近几年时兴的煤铺,每隔一两条街都有,北京人冬日离不开煤了。

当然,沿街叫卖的木柴也有,只要不嫌烟味重就行,反正价格便宜一些。

“终于来了!”伙计出来了门,看到驴车兴奋不已。

“这雪越发下的大,买得人忒多了,院子都被挤塌了。”

一车车的蜂窝煤被卸下,一个个数落清楚,搬去院中发卖。

很快,钱被结下。

运输费加煤钱,一共三十块银圆。

去除人吃驴嚼,路上的花费,买煤的钱,净赚十块银圆。

半个月一个来回,一个月每人就能赚两块银圆。

再运些京城的稀罕物沿途叫卖,也能赚不少。

这可比地里刨食强太多了。

旬休,王夫之借了一辆马车,准备买两百块煤过冬,但想着妻儿今秋刚入京,就又多买了两百块。

“怎买了这么多?”妻子陶氏穿着荆钗布裙,牵着八岁儿子王敔的手,前头十二岁的大儿子王敷,则兴奋地看着一车煤炭。

“爹,这是什么?”

“北京的冬天难熬,多买些总没错。”

王夫之笑道,随即又回答儿子:“这是蜂窝煤。”

“哦!”

这时,热闹的场景,惊扰到了杂院中其他人。

小小的杂院住着三户人家。

“王兄,看来我也得买煤了。”

黄宗羲拎着书走出来,见到院中稀稀落落的雪,以及墙角零碎的木柴,不由失笑道。

“快去吧,黄兄,这煤可难买得紧。”

王夫之轻声道。

对于这位年轻的给事中,他倒是充满了好感。

“正巧,您这马车借我用用,一起去吧!”

黄宗羲一笑,撇了一眼搬运煤炭的夫妻俩。

“不过,你家四口人,不得两个炉子?”

“阿?没错!”王夫之脸上的伤疤一动,这才恍然:“看来我还得陪你去一趟了。”

卖煤的地方,也兼卖炉子。

许多人就是舍不得炉子钱,才没用上蜂窝煤。

一个铁制的煤炉,就得要半块银圆,非中产之家无以购买。

京城居大不易,但王夫之却对此并不吝啬。

虽然他在内阁担任中书轮值,但却依旧是翰林官,领着两份银饷,家中偶尔资助一番,倒是也能维持。

两人说笑间,经过一处钱庄,只见数十名别着腰刀的捕快鱼贯而入,气势汹汹。

黄宗羲耐不住性子,找路人打探消息。

“王兄,这钱庄给人贷钱,利息高至五成,还利滚利,九出十三归,被人举报,就被县衙查处了。”

黄宗羲叹了口气:“我听说,许多京官日子难熬,就找他们借贷,结果利滚利,只能外放为官,捞取钱财还钱。”

“甚至有的不要钱就,想着派人当师爷呢……”

“商贾如何大胆?”

王夫之震惊了。

自古以来,官员的权力都是不可侵犯的,商贾们竟然敢染指读书人的权力,这岂不是找死?

“利欲熏心,企图以金钱窃取权力,这是取死之道。”

黄宗羲也感到愤怒:“此事毕竟也是丑闻,只能由县衙暗中处置,所以我等并未听闻。”

“官场到底是不干净的。”

王夫之平静了许多,坦然道。

“那倒也是。”黄宗羲摇摇头,随口道:“需要时不时地清理一番,才能让官场上下流通。”

“走吧,走吧!”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乱伸手。

即使看不过眼,也不能瞎指挥,乱弹劾,不然就坏了规矩,因为这是督察院的职责。

给事中是监督六部,王夫之的内阁中书是在给内阁帮下手,很难掺和进来。

不过,崇文县所发生的一切事宜,却瞒不过内阁几人。

作为酇侯,内阁首辅,赵舒的府邸,是御赐的,硕大的“敕造酇侯府”五个金色大字,可谓是令人羡慕。

偌大的侯府,占地面积丝毫不虚一些公府,朱门绿瓦,气势恢宏,诉说着其主人的权势。

作为新朝权贵,赵舒并未安然地享受着富贵,反而不时地将自己锁在书房中,感悟得失。

在朝堂之上,可谓是步步小心,不得有丝毫的大意。

如今那个看上去一团和气,但谁能抑制住对首辅位置的渴望?

“父亲——”长子赵梁亲自端着一壶茶水和点心,在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吧!”

赵舒疲倦地应了一声。

咯吱,书房的大门被打开。

一股暖意迎来,赵梁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点,感觉舒服多了。

随着蜂窝煤的普及,地龙也随之风靡整个京城,但凡权贵之家,都进行了一番改造。

虽说奢靡了些,但这冬日如春的暖意,却让人怎么也割舍不了。

不然赵舒也在书房待不住,太冷了。

“今日崇文县可就热闹了……”

赵梁一边倒茶,一边述说着此事。

有赖于一个做首辅的亲爹,虽然赵梁只是举人出身,但却官至郎中,对于京城的门道那是了解个七七八八。

平日里的一些见闻,他都讲述给赵舒知晓,因为在他眼中的稀疏平常事,在内阁首辅中则不同。

“商贾钱庄——”

赵舒嘀咕了一声,突然就眯起了眼睛,双手不自觉的放置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双鬓渐白的首辅,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确定只有县衙?”

“应该是县衙通判的。”赵梁想了想,含糊道:“不过,其中也说不准混合着其他人。”

对于锦衣卫和东厂,虽然两者近两年来一直低调行事,但其本身的存在就是皇帝的耳目,且京师为大本营,怎能让人不怀疑?

“借贷京官,遥控官员任职,商贾们胆大包天啊!”

赵舒皱起眉头,狠狠地拍了拍桌面。..

士农工商,对于商人们,官僚们既利用又踩压,要么加入读书人行列,要么就成为敛财的手套,绝不能位居士大夫之上。

“父亲,京城居不易,就说这煤炭,一冬所耗就得数块银圆,京官们虽然年俸涨了许多,但在京城养活一家老小却是不易。”

“从商贾中借贷也是常事了。”

欲壑难填。

当官僚们的年俸能满足家小开支,吃喝不愁时,他们就想要更多,跟商人对比,过上奢靡的生活。

所以,借贷是免不了的,也禁绝不了。

“查禁钱庄,也是治标不治本。”

赵舒点点头,吐露出一句话来。

但他明白,如果这是皇帝的手段,那必然是一连串地措施在后面等着,而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钱庄的查禁,在京城商业掀起了轩然大波。

陕商、徽商,晋商等大商帮,其麾下的商贾们立马停下了对于官员的借贷业务,不敢有丝毫的逾越,生怕被找上门来。

不过内务府掌事大臣张祺的府邸,最近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无他,这位皇帝的老泰山,是纯粹从商贾转任为官的,而且还是专门为皇帝服务的内务府衙门,找他最合适。

张祺也被惹得烦不胜烦,只能丢下一句:“我只在内务府任事,其余一律不知……”

于是,就闭门谢客了。

两个儿子倒是热衷于权势,对于众人的奉承颇为享受,尤其是之前需要仰望的陕商大贾们如今低声哀求,别提多舒服了。

“爹,您将外商赶走倒是情有可原,但为何要将陕商们也赶走?”

大儿子不解道。

“陕商本就分散,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

张祺冷声道:“如今我家炉火烧得旺,绰绰有余,他们什么也不付出就想分一杯羹,乡梓情可不够。”

说完,他看着两个儿子,语重心长道:“区区一个县衙,怎么可能敢招惹一个钱庄?”

“其中

必然有人站在身后,无论是谁,咱们就莫要沾染,得不偿失。”

此时,皇宫中,关于查禁钱庄的一切却在不断地汇报着。

“北京城有钱庄五十余家,当铺六百余家,来自于全国各省……”

“寻常借贷,月息为三至五分分,年息倍之,乃至于两倍之……”

“若是有物可抵押,福建铺本少,取利三分四分;徽州铺本大,取利仅一分二分三分……”

借贷这一行,在民间极其盛行,若非必要,普通人是绝不会借贷的,因为这是利滚利,借一百文来年起码还两百,一个不注意就是全家被卖了。

农村的土地兼并,多来自于放贷这一行,许多寺庙的也把香火钱放贷,从而寺田辽阔。

当然,相较于借贷,质押贷款更受欢迎,利息也低到两成、三成,这也是为何古代卖身葬父的人有很多。

无他,把自己作抵押品,利息便宜啊!至少还有翻身的机会。

宋朝时王安石变法,青苗法以五个月为期,一年两期,年息为五成,但却被称作是优惠贷款。

王安石变法失败后,青苗法也被废除,《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此后“贫者必取于豪右之家,而有倍蓰之息”。

倍蓰之息,变法废除后,百姓们借贷最起码年息在一倍以上。

听着这些念叨,朱谊汐琢磨起来:

《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

即年利不得超过百分之三十六。

合着这些人都是高利贷啊!

从高利贷上,朱谊汐突然醒悟。

民间的高借贷,其实也是土地兼并的助燃剂。

利滚利,从房屋到土地,再到个人,渐进式的,病变式的蔓延,把普通自耕农敲骨吸髓,吸了个干净。

限制高利贷,等于是抑制土地兼并。

等等,高昂的地租,也是压迫广大人民的大山,而且是最大的一座。

常言道,官逼民反,实际上在封建社会,官府不下乡,民间的治理依靠的是士绅们。

朝廷向他们加税,他们把赋税转嫁给佃户们,甚至还能从中捞取好处,从而导致官逼民反的情况发生。

锅是由朝廷来背,获利的是县官、胥吏,士绅地主阶级,受苦的是普通百姓。

“话说,减租减息,这种双减政策,怎么那么耳熟呢?”

朱皇帝百般思索,终于从遥远的记忆之中搜寻到了,这是抗战时期的统一战线策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而这种妥协,对于他这个封建朝廷来说,可谓是正合适啊!

“平均分地,我不敢,减租减息,倒是可以试一试。”

朱谊汐暗自点点头,心中突然涌现一丝火热。

毋庸置疑,他建立的这个新明朝,之所以短短数年之内统一天下,最大的功劳,就是统一战线问题:

驱逐建奴,恢复大明。

所以,南方在南京拿下后,转眼平定,北方在占据北京后,府县投诚。

整个朝廷建立的根基,是自耕农和地主士绅。

如果实行耕者有其田,那么大厦的根基立断,士绅们转眼就能再拥立一个宗室。

同时,军队也会背弃他,因为军队的土地本就是建立在荒地基础上的,如果再分配,岂不是掠夺他们的?

再者说,人家累死累活打仗,可不是因为朱谊汐长得帅,又是宗室什么的,纯粹的是因为能分地,发钱。

而土地,则又在赏钱之上,才能让京营保持强大的作战能力。

所以,还是人家鲁迅先生说的好,掀屋顶做不到,那就开窗吧!

当然,朱谊汐不是没考虑过学习隋唐时期,弄一个缩水版的均田制。

但他转念一想,人家早就失败过一次了,自己再弄就是找死。

这是一个人治的社会,只要是人,就能钻空子,就没有颠不破的法律。

历史书上说的好,法律成立的根本,不是为了保证什么公平自由,而是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

所以,衡量一个国家的诞生,重要的标志之一,就是监狱。

扯远了,反正在这个封建时代,谈皿煮,自由,法治,人权等等,都他么不合时宜,只能水土不服,自我爆炸。

如果穿越而来,他不做皇帝,非要做什么总统,那他么不就白穿越了?

“减租减息必然是要做的。”

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层短须,思维又回到了这项政策上:

“这就如同后世限租,得利的底层百姓必然能够喘口气,丰年能多存点粮,灾年就能多熬几个月。”

“百姓们抗压能力强,造反可能就越低。”

“弄,必须得弄——”

毋庸置疑,这是一项好政策,可同时也是一项艰难地政策,虽然比不上分土地那样要命,但也形同割肉。

虽然士绅们多是读书人,但严于律人,疏于律己,这是常有的事,言行合一的太少。

所以,他必须要有一个可靠的官僚系统,才能持续地推进这项政策,不然的话就流于表面,名声上好听罢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了解下田租方面的知识,直接减租减息,太过于片面了。

“宣张祺入宫。”

皇帝一声令下,内务府掌事大臣跑断腿。

张祺火急火燎而来,谁知道皇帝却满脸淡定,他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民间的租子,你可知详情?”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把张祺问懵了。

陛下是布衣啊,怎么会不懂这些?

对了,人家到底是宗室出身,一直待在西安城,就没在田垄间拔过草,自然不懂。

张祺拍了拍衣袖:“回禀圣上,老臣家中也有几亩薄田,倒是了解一二。”

几亩薄田?几万亩吧!

朱谊汐懒得找茬,直接聆听。

张祺也不敢瞒着,一五一十地道来。

地租分为三种,其一是以劳役作租,免费为地主劳作一段时间;其二则是实物纳租,多在北方,缴纳的是粮食,且又分为分成制和定额制。

第三种,则是纳钱租,广泛分布在江南,因为人家种棉花等经济作物,想要粮食都难。

例如如嘉靖、隆庆时期,大学士徐阶家有土地2400多顷,仅华亭县每年收租银约一万两。

其他勒索手段应有尽有,押租(押金)、批田钱(定金)、预租(提前交租,如年缴、半年缴)、小租(额外勒索瓜果蔬菜,婚丧嫁娶等)……

另外,佃户人身依附在地主,服杂役等,欺凌迫害不计其数。

“好了!”半个时辰过去,朱谊汐听着脸色难看。

作为地主阶级代言人,他都感觉羞耻,什么玩意儿呀这是?

改革,必须改,得一步步的来。

“你下去吧!”皇帝摆摆手:“回去后别乱说。”

好家伙,减租减息果然片面。

农村困境,关键在于人身依附。

只要把地主和佃户,拆解成后世的房东与房客关系,那就是大成功了。

任重道远啊!

这般想着,朱谊汐让人弄来一支细毛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能用的人:开明的士绅,年轻的读书,刚入官场的小官,以及官场干吏。

反对者:庞大的士绅阶级,以及影响到的底层官吏……

想了想,朱谊汐把反对者三个字涂掉,写上阻挠者三个字。

因为这是地主阶级的内部矛盾,并非你死我活的斗争。

况且,这些人表面上还得叫好,只是暗地里阻挠罢了。

看了看,朱皇帝又在这行人后面,添加了又一行字:官场中碌碌无为,随波逐流的官吏。

阻挠者的优势上,有两方面,一者是舆论,二者是官场。

“舆论上,士林方面必然是我占优势,这是靠大义压人。”

朱谊汐放下笔,思量起来:“而在民间,城市之中有公报,可以影响市民,但他们对乡间助力很少,而乡间的一言堂,则掌握在士绅们手中。”

“只要他们装聋作哑,当做没发生这件事,为了以后的生计,佃户们自然趴窝,不敢反抗。”

突然,朱谊汐下笔写下反抗二字,浓墨重笔:“得掌握好火候。”

“别到时候引发了民愤,把我的龙椅给烧着了。”

民间隐藏的势力可不小,野心家,宗室,白莲教等造反派,他们要是利用起大史也是个麻烦。

(先占个位置,一个小多时后刷新)

隆重的登基大典,宛如一场飓风,瞬间席卷了天下。

不过,处于风暴中心南京城,却显得平静如水。

当今天下,依旧是弘光二年,明年才是绍武元年。

之所以用绍武这个年号,实际上具有很深的寓意。

绍,继承的意思;武,武德之意。

可以以理解为继承大明,也可以为承继洪武之志。

为了表现自己的正统,所以。朱谊汐暂时对于朝廷制度,法律,更改的并不多。

就像是永乐皇帝一样,他为了宣誓正统,将建文时期的律法改革重新变回原样。

话虽如此,但新朝新气象,不经历一番动作,怎么算是新朝?

萧归曹随,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

“来人!”

“陛下!”

呼唤一声,外厅就有一宦官急切而来。

看着有些面熟,朱谊汐这才恍然,这是在襄阳时期的老人。

南京皇宫中的宦官、宫女,除了身家清白,年岁小且太大的,其余的都安排到了孝陵守墓。

虽然是个苦差事,但却没有危险,也算是皇帝开恩了。

“唤几位相公来!”

朱谊汐身着黑色的常服,也叫燕服,属于休闲装,戴着黑纱冠,散发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

各种场合的衣裳,述说着皇帝场合。

袞冕、通天冠服、皮弁服、武弁服、燕弁服,以及常服,这六种服饰,再加上千变万化的格纹。

可以说,他可以天天不重样。

“是!”

宦官应下。

不一会儿,刚熟悉内阁不久的三人,也快步而来,到了殿前才整理服装,调整呼吸。

“进来吧!”

皇帝坐在御案上,见着拱手弯腰的三人,不由道:

“朝廷新立,须有新气象。”

三人恭敬地聆听。

“我在襄阳时,曾在湖广推行新政,如今看来,也是时候重新推广至天下了。”

“不知陛下所言是哪一项?”

赵舒脸色一动,开口问道。

在湖广的新政有很多,这倒是不好去猜。

“废黜户籍分立,统称为民籍!”

朱谊汐沉声,气势十足的说道。

三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赵舒这才拱手道:

“那贱籍?”

“也废黜,全部废黜!”

朱谊汐大手一挥,高声道:“太祖爷当年设定的户籍分立,三百年来已经不合时宜,名存实亡,更不利于朝廷统筹管理。”

“如今作为新朝第一道律令,我意废黜贱籍,取消工、军、商民等分立。”

“你们怎么看?”

“陛下所言甚是!”

张慎言脸色动容,忙拱手道:“此乃善政,天下欢腾!”

当年朱元璋继承元朝的制度,对于户籍分门别类也一同继承,毕竟这是个管理天下的好方法。

比如,朝廷要修皇宫,城池,自然不能是民夫就够了,还需要工匠。

这时候,直接将匠籍的工匠们集合起来,就能集中力量办大事。

军籍的负责打仗,民籍负责缴纳赋税,匠籍负责修理城池等事。

但这个方法,却把人世代禁锢起来了。

工匠的儿子不一定手艺好,军户的儿子也不定能打仗。

更关键的是,这种简单似的管理,反而是贪污的温床。

当然,后期朝廷也看到了户籍的危害,进行了一番改革。

比如,嘉靖时实行募兵制,张居正改革,允许匠户以银代役,让他们免受奔波之苦。

所有,如今说一句户籍分立名存实亡,也着实不假。

当然,贱籍管控还在,各地的教坊司依旧残存。

“陛下,户籍分立取消后,怕是要重新编立户籍了。”

赵舒立马就看到了重点,沉声道。

以前军籍有卫所管控,匠籍有工部,贱籍为教坊司,如果一下就解除了,那地方肯定得有的忙了。

“重新编列就是。”

皇帝不以为意道:“天下乱了那么久,户籍早就乱透了,正好重新整理一番!”

说到户籍,朱谊汐又想到了黄册。

相较而言,作为朝廷的赋税主要来源,管控土地的黄册,才是重中之重。

但如今却没有太多精力做这事了。

恐怕用不了几个月,满清又要拿下了。

能废黜贱籍,改变分立局面,已经算是不错了。

“是!”

虽然皇帝让他们过来商量,但实际上却是一言以定

赵舒之前不曾入阁,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所以应下。

而张慎言是老官僚了,对于内阁一清二楚。

到了嘉靖之后,内阁权势大涨,一般都是内阁商议之后,分列几条意见,呈交给皇帝。

皇帝选一条首肯,然后是司礼监朱笔御批,掌玺太监盖章。

然后内阁交给中书舍人草拟圣旨。

如果皇帝对其处置不满意,就打回,再不满意,就只能清理内阁。

说白了,皇帝看上去一言以决,但却处于被动状态。

而如今,皇帝直接与内阁成员面谈,三言两语之间,占据了主动权,省略了数道流程。

叹了口气。

这就是开国皇帝的威势吗?

回到内阁后,赵舒见张慎言有些不太对劲,不由问道:

“金铭,怎么了?对于户籍之事,你还有不同的想法?”

“没有没有!”

张慎言摇摇头,苦笑道:“首辅国怕是不知,若是在之前,内阁可不是这般流程。”

说着,他将内阁的流程说了一遍。

赵舒、阎崇信二人有些惊诧,不曾想,一道政令,却是如此的麻烦。

简单思索后,赵舒坦然道:“就像是陛下所言那样,新朝新气象,与以往相比,还是有所变更的。”

“毕竟,如今可没司礼监来披红。”

这句话意味深长,张慎言瞬间默然。

阎崇信点点头,道:“还是跟着陛下的想法来吧,不过这种面对面交谈,比奏疏而言,更为方便许多。”

在皇权社会,权力的大小,是看与皇帝的关系浅近来区分的,而不是位置。

太监和锦衣卫是皇帝的家奴,所以具备滔天权势,内阁不能制之。

如今,锦衣卫与司礼监暂时存在感不强,所以能够跟皇帝天天见面,就足以让内阁权史稳步上升。

想通了这一层,张慎言这才恍然,笑道:“我是当局者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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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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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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