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狼剑的始源 其2
银发的狼王死后，那柄巨大的冰晶弯刀失去了主人，也开始缓缓地消散。之前监牢里的神官卡加洛斯说过，驻守在要塞的骑士卡加洛斯，使用的同样也是巨大的弯刀。
丽诺尔弯下腰去观察了一番正在消散的武器，为可能到来和卡加洛斯的战斗做些准备，但是她惊讶的发现，银狼召唤出来的弯刀，刀刃的部分居然一直在内侧。
“它……一直在用刀背攻击我？为什么……”
狼卫大骑士与狼达成了共识，骑乘着巨狼使用剑和盾战斗，但是随着发展，霜狼獠牙的剑术技艺被继承在了弓上，狼弓术应运而生，成为大骑士们的主流，像安德里斯那样一直坚持使用狼剑术，或者霜狼獠牙的人几乎全都死在了皇帝会战一开始的战场上。
卡加洛斯是开创了霜狼獠牙这一剑术技艺的人，是所有狼卫大骑士的起源，这也意味着，他也有一只座狼才对。
巨大弯刀已经完全散作碎冰，丽诺尔走到还有一丝余温的银狼尸体身边，它身上的肩带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一面巨大狭长的黑铁鸢盾挂在它的背后。盾身上的划痕静静诉说着在神话时代人类和精灵战争的惨烈，深深的雕刻沟壑在上面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狼头浮雕。在银狼死后，盾牌之上有一抹似有似无的云气向上飘去。
骑士卡加洛斯的称号便是“银狼”，和丽诺尔对决，被丽诺尔杀死的，便是属于他的座狼。
丽诺尔转头看向了歪斜的肃正钟楼，在永恒的夜色和缓缓落雪下的要塞寂静无比。
按理来说，如果卡加洛斯成为了泪中之骸，要和自己为敌的话，不应该只有这只银狼和自己交手，难道那位骑士卡加洛斯，根本不在这座要塞里？
她尝试着将银狼身上的大盾取下，但是就算是已经她被蚀刻强化过的力量，都只能勉强地拖动，这与其说是一面盾牌，倒不如说像是一整块黑铁做的门板，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将它举起。又做了几次尝试之后，丽诺尔气喘吁吁的放弃了自己的念想，顺着大道穿过古旧的营房，向着矮塔楼走去。
……
“安德里斯。”
“嗯。”
“我一直在想，你是凛冬狼卫大骑士团为数不多还在使用狼剑术的大骑士，而且和佐兰团长一起，是亲身经历过凛冬山城围困和失地夺还战的伟大骑士，为什么你没有成为我们凛冬狼卫的冠冕大骑士（Crown）？”
“所谓拥有‘冠冕’的大骑士，乃是曾经建立过奇迹，且持有以自身的奇迹武装的人……很可惜，我并没有建立过有如奇迹的伟业。”
凛冬山城之北，山脉壁垒的几十里外，风雪交加的永霜冰原之上，二十余位狼卫大骑士骑着自己的座狼，背后跟着几百位在国境驻守的勤卫骑士们正在风雪交加之中跋涉着。如果说冬景高原和凛冬山区虽然苦寒，但是对于某些喜好寒冷的动物和蒙特卡洛人士家乡一样的温暖天堂的话，那么在山脉壁垒之外的永霜冰原，便是极寒的地狱，所有生命的禁区。
据说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里曾经是一片温暖热烈的海洋，但是曾经有一场神话中的战争在此进行。神话时代的战争，已经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规模，在那场如同在混沌之中重新开辟天地的大战里，伟大的古龙展现了自己的权能，翻涌的海洋被瞬间冻结，连同曾经在上面的岛屿形成了广袤的冰原，青空在这片冰原之上失去了颜色，仅留下咆哮着的狂风。
而穿过这片被冻结的大海，
向北再前行数百千米之后，便是斯托利亚的宿敌——德洛斯神权国的本土。
很难想象，在这生命的禁区，居然是德洛斯，明一和斯托利亚三个巨型国家进行的皇帝会战的主战场。
冰原之上是火器和魔法留下来的坑洞和魔法的焦痕，冰原之下则是堆积如山，层层叠叠的骸骨，有人曾经挖出过，据说那些骸骨在死去的一瞬间便被冻结，依然保留着死去的惨烈模样。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连我的座狼都在发抖。”尤利斯盔甲的缝隙里全都是冰渣，他摸了摸身下的巨大霜牙狼说。
“嗯，确实很冷，不过我也有些习惯了。”安德里斯的座狼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寒冷，依然迈着稳定的步伐跟着大部队向前走着。
“你来这里几次了？”
“第六次。”
“怪不得。”
“少说话，你这是第一次远征，保留一些体力，我们这次的对手似乎是很难缠的德洛斯人。”
尤里斯摸了摸自己背后的箭袋，和之前去银锤镇周围搜捕唐雪时不一样，他的箭袋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装满了几十根如同手臂那么粗的金属大箭。
“也不知道你教狼剑术的那个小姑娘走到哪儿了……”
“不知道，或许已经死了吧，这里是凛冬山，人命不值钱，我的也是，你的也是。”
“也确实是这样，”尤利斯的苦笑从面罩之下传出，“也不知道这次遇到的敌人是什么样子，居然需要我们大骑士出动。”
“很强吧，或许有德洛斯的炼金术师，毕竟我们在永霜冰原中的前哨站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甚至连一个签名信都没有寄回来，这也是为什么佐兰骑士长让我们紧急集结……凭我的直觉来看，要打仗了。”
“可惜我才入团不久，甚至连狼剑术都还没学到……等这次回去，你能教我狼剑术吗？”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会考虑仔细的教你的，你和那个姑娘不一样，她的眼睛里有狼的影子，又有苍银剑舞作为基础，可以说，她就是为了狼剑术而生的。”
“唔……”尤里斯再次挠了挠身下不安分的座狼，“我听说狼剑术在神话时代结束之前就存在，你身为仅剩的几个掌握这一技艺的人，我也很好奇我们大骑士团的立身之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毕竟，这可是能和其他几位拥有超凡力量的大骑士团并驾齐驱的技艺。”
“少说话，节省体力。”
“稍微活动活动也能让身体热起来，这点体力不影响我拉弓，如果我这次回不来，这可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了。”
“呵，就当完成你的遗愿了，”安德里斯罕见的笑了一下，“其实我掌握的狼剑术也并非完全，这个技艺的名字并非是狼剑术，它曾经有个更久远的名字，只可惜，它原本的名字和它的大部分招式，都遗失在了千百年的历史里，我习得的狼剑术也是残片，当然，里面也加了些我自己的理解。”
“倒是见过你演示过一两招……那种扭曲关节，如同野兽一样的进攻方式，很难想象这是人类开创的技艺。”
“不是人类。”安德里斯斩钉截铁的说。
“狼剑术的创造者……不是人类？”
“传说最初的狼剑术的创造者是一只直立行走的狼，它……还是叫他吧，他是一个异种，虽然被狼养大，但是因为长相怪异被自己的族群放逐，而那时候的人类也将他视为怪物，只有一只银色毛皮的霜牙狼跟他一起，作为他的伙伴和坐骑，陪伴着他在神话时代的烙印大陆四处旅行，所谓的狼剑术，只是他将捕猎的方式以剑展现罢了。”
“半狼人吗，听起来倒是像传奇生物……后来呢，那位半狼剑士。”
“有人说他被一个神话时代的人类部族接纳了，有人说他籍籍无名的死在了大陆的某处，谁知道呢，只知道在最初的凛冬之国，我们凛冬狼卫大骑士的祖先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那个接纳他的王族就是卡斯蒂利亚家，而他的剑术也被继承了下来，你还记得你进入狼卫大骑士团时的血誓仪式吗？”
“嗯……这只狼喝了我的血，”尤里斯拍了拍座下的巨狼，巨狼亲昵的伸出长长的舌头来舔了舔他的手，“而我也喝了这只狼的血，之后我似乎就和他心意相通了。”
“从来都不是我们选择自己的狼，而是狼选择了我们，它遇到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人，就会为其效忠终身，绝不带一丝背叛，只有被自己的狼认可，才能成为凛冬狼卫大骑士，而身为骑士的我们战死之后，我们的狼也会活活的把自己饿死，绝不会朝向第二个主人，狼对我们忠诚，而我们忠诚卡斯蒂利亚家。”
“啊……”尤里斯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象征卡斯蒂利亚家的狼图腾，我们的传统，狼的血誓，这些都是那位半狼剑士的遗产……这就是我知道的，关于凛冬狼卫大骑士和狼剑术的历史。”
“我以为会是什么神话时代的隐晦传说，或是史诗一样的传奇故事，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一位半狼剑士，一只座狼，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当然简单，因为是我刚才编的。”
安德里斯轻笑着拍了一下身下的座狼向前跑去，留下身后的尤里斯在肆虐的狂风之中凌乱。
……
丽诺尔登上矮塔楼的楼顶，期间并没有遭到任何的阻碍，就连矮塔楼的大门都大开着，顺着里面的螺旋楼梯就能到塔顶上的平台。
之前和银狼的战斗她也几乎没有消耗自己的体力，回想起来刚才的战斗，那只银狼并不是想要杀死丽诺尔，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她赶走而已。它甚至使用的是刀背，就算丽诺尔用身体硬接下来，也不会落得个十分凄惨的下场。
但是正是这样的表现，让丽诺尔心生疑问，那位驻守要塞的卡加洛斯到底在何处，为什么只有他的座狼和自己交战，她都已经做好一场苦战的准备了。
连接矮塔楼和肃正钟楼的桥梁十分宽大，得有个四五米的宽度，虽然肃正钟楼有些歪斜，-但是这座桥还没有断裂，只要走过去敲响肃正大钟，丽诺尔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那座桥的中心，那只银狼刚刚跳下来的地方，一团白色的雪堆堆在中间，隐隐约约的透出一具黑色的盔甲，面朝着法明戴尔外城，以跪姿跪在桥上。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的体型，光是跪着，就比丽诺尔要高出不少来，若是站起来，恐怕得有个接近四米的高度。
丽诺尔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再次凝出了直剑进入了战斗的姿态，在法明戴尔的经验告诉她，在这里放置一个这东西必定有诈。
但是她保持着苍银剑舞的迎宾架势站了一会儿，那具盔甲却没有任何的一点反应，就连最微小的动作都没有，只是跪在那里，面向着法明戴尔。
“怎么回事？”
丽诺尔警惕的走上前去，用剑身撇去了上面的积雪，轻轻敲了一下盔甲。
剑身在碰撞盔甲的时候，发出了乓乓的声音，这身盔甲里面似乎已经是空了，一点暴起的前兆都没有。
“呃……？”
丽诺尔端详着盔甲，好奇的用手拨开了盔甲上厚厚的雪层，对于骑士来说，那里一般都会带着关于自己所属的骑士团和身份的标志。
在骑士的左胸胸甲上，赫然是一个狼头的徽记，就像是她之前在安德里斯身上见到的极度相似——那是狼卫大骑士，以及卡斯蒂利亚王室的徽记！
这身盔甲的主人，正是那位驻守要塞的，最初的凛冬狼卫大骑士，霜狼獠牙和狼剑术的创始人：
“银狼”卡加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