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出杨家（上）
()微低着头，慢步走在园中，杨凌心中还有些忐忑，秦筱萱让自己要相信父亲，这能让人相信吗？在杨凌的心目中，他一向是个极不称职的父亲，说的严重一点，甚至是个铁面无情的混蛋。
一个铁面无情的混蛋，突然把自己叫到跟前，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像是一匹狼，你永远也不要指望它有一天会突然良心现，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羊的身边。
接下来将会生什么情况呢？是驯话？是大打出手？还是逼宫？
若是驯话，我就眼皮一垂，左耳进右耳出。老僧入定，万法不侵，这可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若是大打出手，杨凌脸sè一坚，我杨凌绝不是孬种，必还以颜sè，大不了一拍两散。一个铁面无情的人，是绝不值得尊敬的，他是自己的父亲？一个铁面无情的父亲，该下地狱！
若是逼宫……嘿，这种情况似乎不会生，毕竟这里又不是皇宫……
来到厅中，只见杨穆依着正墙坐在一张虎皮太师椅上，前面是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着茶具。他手里端着热气缭绕的香茗，双目轻瞌，看不出他这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不论他在做什么，杨凌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铁面无情的混蛋父亲，这个当着自己的面，直言要杨韵婷明年武演绝不准对自己留情，否则就家规伺候的魔鬼，这几天下来，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他在快衰老……这是为什么？杨凌心中十分疑惑，举步来到他的前面，隔着茶几站立：“父亲。您唤我有事？”
“你来了？”杨穆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杨凌一眼。在抬眼皮的刹那，杨凌感觉到了那眼皮的松弛——他，的确是老了！而且是以坐火箭的度在老去……
苍老，是个让人心疼的词眼，不论他是谁，只要覆盖上了苍老这个词，都或多或少会让人心疼。
“是的，父亲。”杨凌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第五杯香茗……”杨穆端起香茗，向杨凌举了举，淡淡说道。
杨凌立在停中，没有说话，不知道这老东西到底想说什么。
“还父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只见原本恬静的杨穆，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咆哮起来，挥手一摔，茶杯哗啦一声碎了一地。他双目圆睁，怒视着杨凌叫道：“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么？整整一个时辰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啊杨凌！就当我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能有点时间观念好么？看看你现在像什么啊，一整个懒懒散散，一整个天生的庸才，废物！永远没有半点上进的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整个屋子，都被这尖酸刻薄的话语震的嗡嗡作响，甚至还可以看见空气中，飘荡着被震落的灰尘，默然的伤感。
什么意思，叫我来就是要摔只杯子给我看的么？杨凌微低着头，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刚刚因为对方的苍老产生的一点心疼，刹那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血xìng直往头盖骨上猛窜。
他紧握了握拳头，整个单薄的身子都在微微一阵颤动。
一切如常，站在自己前面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对自己开口废物闭口废物的混蛋父亲，还是那个当着自己的面，要杨韵婷对自己绝不能下手留情，甚至还想亲手灭掉自己的魔鬼！
暗暗长吐出一口气，杨凌再次抬头看向这位陌生的父亲，眼中已然是一片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平静，淡淡说道：“父亲，您唤我来，就是要让我听听茶杯摔碎的声音么？现在听到了，我回去了。”
言毕，杨凌转过身，头也不会地往外走去。
筱萱，你让我要相信他，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可是你听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我草，他是我的父亲！！
真的是该离开这杨家的时候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杨凌在这一刻就打定了注意，这个鸟家族真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样暗无天rì的rì子该结束了，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去华风书院，若真无法进入华风书院，就去流浪，混入猎杀魔兽的佣兵团中去，翻越珠穆天格，到天魔域那边去，永远也不回这边了……
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还真是一言成戳啊！
别了，筱萱……
刚转世到这里的时候，才六岁，如今十二岁了，在这个世界刚好六年。在这六年来，生活本是不错的，尤其是有秦筱萱这个妮子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带给自己无数的宽慰与快乐。可美中不足的是，却有一个魔鬼一样的父亲，整整六年来，没有一次，让自己能够感觉到他是自己的父亲，在他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永远不知上进的废物，一坨他娘的永远糊不上墙的狗屎！
难道修炼在这老家伙的眼中，真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么？甚至胜过自己儿子的xìng命？
不错，我现在已不是废物了，我传承了战神的资质与灵魂，只要我刻苦，将来应该有不错的成就，可我就是不让您知道，你能怎么着？
“站住！”冷不丁，身后的杨穆叫道。
杨凌默默站住，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标枪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他离大门口只有数米的距离，他知道，今天只要自己迈出这两米，从此他就不再属于杨家，永远都不会再踏入这扇大门。
短短的数米之外，就是一个辽阔的世界！
“杨凌，你心里是不是对我恨透了？”杨穆重重的叹了口气，恢复了平时淡淡的口气说道，语言中透着说不出的伤感。
“废话！”杨凌在心里接了句。
“可是你恨我，我却不怪你！”杨穆却是惨然一笑，接着又道：“你是不是决定今天踏出这扇大门之后，就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再也不踏入这扇大门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父亲，对有些事的确掐算得分毫不差！不过，你能掐算到我现在再也不是你口中的废物了么？现在，老子是个天才，一个级天才！他转过身，淡淡的道：“那么，就让我最后一次唤您一句‘父亲’，父亲，我走了，从此，咱们永不相见！”
言毕，他毅然决然的举步，慢慢朝大门迈去。
这一刻突然起风了，吹着他雪白的衣袂，吹着他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刮走，但他脚下的步子却买的坚决，就如他头顶髻上那根横穿的木钗，纹丝不动的坚决！
杨穆没有看他的背影，只是自顾自又取了一只茶杯，斟满，浅品一口，缓缓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咱杨家这次意外获得一批上品灵石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批上品灵石被你从萧管事手中全部取走了么？身为一名族长，若无法做到将家族中的事情料如指掌，又有什么资格做族长？”
“这就是您今天叫我来的真正目的？好，我承认是我拿了，不过现在没了，半颗都没了！杨大人，我杨凌在此承诺，假以时rì，我杨凌誓必连本带利奉还与你们杨家！”杨凌说道，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来。
“杨大人？我们杨家？”杨穆的身躯猛然一阵颤抖，手中的茗香急晃，洒出了半杯在卓子上：“叫父亲！”
“对不起，我说过了，刚才那句是最后一句，杨大人！而且‘杨大人’这三个字，叫起来很爽，我喜欢这么叫！”杨凌无情的说道，对于铁面无情的人，就要以铁面无情来还治！
杨穆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废物儿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坚如铁了，这……似乎是一个废物不可能拥有的品质！
“好，很好！杨凌，你好自为之！”杨穆挥了挥手，在那一刹间，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不用您来提醒！”杨凌双脚已然站在了大门口，他停了停，终于还是开了口，冷冷说道：“当年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一直不明白，她不也是修炼者吗？怎么可能这么脆弱，说死就死？杨大人，小子冒昧的问一句，您现在老的这么快，是不是因为，您的心里一直在内疚她的死？”
杨凌转世到这，却没有传承到那个真正杨凌的记忆，更何况当时那么小，就算传承到了，到现在也忘记了。
但他听说过，自己那位从未谋面的母亲，也是名修炼者。作为一名修炼者，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而且，眼前的这个混蛋父亲，也从未对自己说起过母亲的死因。
傻子都想的到，此事，必有蹊跷！
问完此话，杨凌不再理会杨穆的任何反应，不待他回答，一步迈出了大门。他本就没想要任何答案的。
身后，又是传来一道摔茶杯的声音，接着又是哗啦一声大响，估计是连茶桌都一并掀翻了。
终于……要离开这杨家了！
还真是世事难料，令人反透了的杨家，同时又温情无比的杨家，就这么说走就走了，再不用担心明年的演武场上，会被杨韵婷无情的将自己揍成猪头了，再也不用面对杨穆那张可恶的面孔了。
一住六年，细细一想，这杨家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唯有筱萱这妮子了。
站在杨家大殿的大门口，杨凌远远眺望迎net院，百花从中，有一座别致的吊楼，那是秦筱萱的绣楼。
此时，这妮子在做什么呢？她是个天纵奇才，是这杨家的掌上明珠，带她一起走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反而害了她。
别了，筱萱！
静静凝望秦筱萱的绣楼，杨凌眼眶忽然一热，他心中长叹一声，低头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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