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莲

上午，高专，个人办公室内。

「要吃毛豆喜久福嘛？昨天棘和胖达去仙台出任务，我特意托他们给我带的土特产。」

翘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银发男人一手托着腮，一手捏着独立小包装袋晃了晃。

被询问者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白眸垂着，坐姿秀挺。

「不必了，谢谢五条先生。」

「要是没人管着迷你莲，她能吃掉一整盒喜久福。」银发男人放下手中的点心，「看到你彻底变回来，还真挺让人不习惯的。」

被说起黑历史，百花莲无反应。

她颔首而坐，极长的白发披散在纤薄的背，垂到椅面上，再向下，本应垂到地面的发尾在空气中飘起，若是手中再握一把扇子微微掩面，她便是从古画中落入现世的贵女。

只是她此刻瞧着略显沉凝，面无表情，唇畔没带着往昔常见的清浅微笑。

今天，百花莲只关心一件事。

「五条先生……」她柔声道，「请问那位能提供关于千冬的线索的先生，眼下到哪儿了？」

「他之前发消息给我，说他还有30分钟到高专。」

银发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泡得很淡的茶。

「请问五条先生，」白发式神转首看向他，轻声问，「线索提供者究竟是何人？您为何在高专约见他？」

「你就让我卖个关子嘛，反正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五条悟放下茶杯，慢悠悠道，「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线索提供者会是他。」

「我在黑市和明市的多个网站上，发布了寻人启事的委托任务，时间过去好几个月，却毫无收获。」

「联系我的那些人，绝大部分是企图谋财的骗子，也有一些寻找失踪者的专业侦探。前者不具备任何价值，被我直接拉黑，后者通过线上线下的各种渠道，积极地找人，但也找不出你的妹妹的踪迹。」

「出乎意料的是，还是有人见过那个女孩的……而且，是你和我的熟人哦。」

「——哎，他来了。」

话音刚落，叩门声响起。

「请进～」

「打扰了。」

欠缺音调起伏的男性嗓音传来，随着门开启，映入眼帘的是穿淡米色西装的高大而笔挺的身形，咒符制成的泼墨纹领带往上，清癯深刻的面容一如既往地不带表情，浅金色发丝利落地梳成偏分。

「nana～kun～」五条悟深情地呼唤着来者的名字，「你去京都出差了好久，有半个月吧？好久不见呀。」

「五条先生，上午好。」

浅金发男人的神情和语气一样平淡无澜，藏在护目镜后的狭长眸子，将视线转向坐在椅子上的白发式神。

「百花小姐，好久不见。」他顿了顿，又道，「恭喜你恢复原本的模样。」

「七海先生，久别。」百花莲用宽大的振袖掩唇，白茫茫的雪瞳看着他，「多谢您的关心……请问您今日来，可是为了……」

「正是为了那件事。」七海回道，「灰原本来要同我一起过来，但他有任务在身，我就单独来见你们二位了。」

银发男人扬手，示意浅金发男人随意坐下。

他拖来一把靠背椅，坐在银发男人和白发式神的正对面。

「百花小姐还不知道事情经过吧？请容我解释一下情况。」

七海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护目镜。

「两天前，我在黑市的网站上，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

「发布寻人启事的用户，所使用的账号名是假名，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由于对方在找的人，也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当即发私聊联系了对方。」

「等了两天，我在今早等到了回信。」

「双方沟通后，决定约见时，我发现……那个用户竟是五条先生。」

五条悟笑眯眯道：「一开始，我以为联系我的人又是个骗子，聊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不像是骗子，遣词造句的方式还很有既视感，透出一股熟悉的冷淡感……我就想，对方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呢。」

「谈到会面地时，作为试探，我挑了个高专附近的地点。对方立刻回复说：「直接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高校见。」」

「能说出这种话，对方肯定从属于高专团体，所以我就自报了身份，发了字母」g」过去。」

「对方回了「n」。——我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高专相关者本就人数不多，姓氏的罗马音首字母为n的，只有我可爱又可靠的后辈，七海君啊。」

五条悟捻起一颗独立包装的喜久福，「七海，吃点心吗？」

「多谢，但不用了。」

冷淡而客气的拒绝后，七海从他随身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

袋子里装着一张打印的彩色画像。

至多十二岁的年纪，色泽鲜浓的紫发与紫眸，小脸线条圆融，满面躁意与阴郁。

一个可爱却很不讨喜的孩子。

——正是先前五条悟聘请的侧写师，根据百花莲的描述所绘制的「千冬」的画像。

凝然静坐的白发式神，看到那张画像，雪白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七海先生……您难道知道这孩子的下落吗？」

「她叫做千冬，是妾身的妹妹……」

「抱歉，我不知道她目前身在何处。」

七海看着百花莲，他说起话来始终沉声静气。

「在我高二的夏天，近十年前，我和灰原偶然结识了她。——那一年的新年过后，她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我和灰原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她。」

「她救过我和灰原的性命，我们视她为好友……尽管如此，我们对她的事情却知道得少之又少。」

「她自称名叫「枷场千冬」，是在东京市独自生活和行动的自由咒术师……既然她实际上是百花小姐你的妹妹，我想她的身份不会只是自由咒术师这样简单。」

「十六岁那年，我已察觉到她身上的种种异常之处，我曾怀疑过她，却没找到确凿的证据，我当时也没有做出她不是人这种大胆的假设……」

「百花小姐，请你告诉我关于她的真相。——千冬不是人类，对吗？」

白发式神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千冬那孩子，是人类异变而成的半妖骨女。」

「……原来如此么？」

浅金发男人垂下眼帘，他似乎是陷落了回忆，冷淡声线多出丝丝追忆时特有的遥远意味。

「难怪她总是胡乱处理伤口……可哪怕不是人类，也不该那样做。」

「这就是命运吗？」五条悟感叹道，「七海十年前偶然结识的女孩，其实不是人类，是我十年后收服的人形式神在寻找的半妖妹妹……这真是好巧啊。」

「五条先生，你为什么没有将寻人启事的画像，拿给高专人员们看呢？」七海问，「我只听说百花小姐在寻人，却不知道她在寻谁……你在黑市上发布的寻人启事，是我凑巧间看到的。」

「因为我先入为主了。——我觉得数量稀少的高专人员中，不可能有谁刚好认识，我在京都森林中偶遇的人形式神，在明治时代失散的半妖妹妹……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茶喝完了，五条悟把玩着青绿色的陶瓷茶杯。

「我清楚高专的各位都很忙，就没去找各位帮忙寻人，而是选择在黑市和明市发布寻人启事，我认为这样做的效率更高。」

「我完全没料到，寥寥几十人的高专相关者中，竟然有人见过莲的妹妹。」

「只能说……命运真是充满巧合，缘分真是相当奇妙。」

五条悟和百花莲并排而坐，两者中间隔着一张方形茶几，坐在他们对面的七海，将装着画像打印件的透明文件袋放到茶几面上。

「五条先生，寻人启事共计发布多长时间了？」七海问。

「四月初发布的，现在是七月末，差不多过去了4个月。」五条悟用食指尖敲击着文件袋，「我在明与暗的各种网站上，发布了11个寻人启事的委托任务，由于酬金很高，任务帖子的浏览率极高。」

「截止今天，共有200多万人，看过这个女孩的画像。」

「有很多很多人联系我，自称见过这个女孩，我只要和那些人随便聊上几句，便能分辨出他们是骗子。——我问他们这女孩有多高，他们都答不对。」

眼部缠着白绫条的银发男人支着下巴，他注目着浅金发男人。

「七海，只有你和灰原真的见过她。」

「按照你所述，你们在十六岁那年遇到她，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你们一直在找她，却没有任何收获。」

「这个女孩，两个咒术师找了她十年，找不到她；200多万人看了她的画像，无一人见过她。」

「她太难找了，简直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有两种情况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银发男人扭头看向白发式神，他分析道。

「一、她用极其高超的手段，多年来隐匿着自己的行踪。」

「二、她早已死去，所以没人找得到她。」

「莲，你觉得，你的妹妹是躲起来了？还是已不在世了？」

「妾身……不知道。」

白发式神拿起透明文件袋，她端详着那栩栩如生的画像。

「千冬这孩子不会老去，也不会轻易死去……可如若受了重伤，她仍是会殒命的……式神、妖怪、半妖，纵然比人类强韧，却并非不死之身。」

「那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确切的答案为止。」

浅金发男人凝视着白发式神，浅青绿的护目镜片下的狭长双眸目光沉静。

「百花小姐，不论你的妹妹是躲起来了，或是已然逝世……请你不要放弃寻找她，我和灰原会尽全力帮助你。」

「她救了我和灰原的命，我们欠她人情，此生必须归还。」

「我个人……还欠她一个道歉。」

「请百花小姐告诉我更多关于千冬的事情……哪怕她不是人类，我也视她为最好的朋友。」

「我从十六岁那年起，就认定她是我一生的好友，十年过去，迄今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