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赤茶碧韵

第48章 赤茶碧韵

“是最优秀的,毕竟,我不仅是这里脸最出挑的,也是最干净的。”他知道不能露馅,但他擅长把谎话编圆。他矫揉造作地,试图表现出一丝害羞,同时迅速打量屋子的构造。

总体而言,装修品味还不错,屋子这一面墙上绑着帕西瓦尔,对面和左面的墙与地毯构成一间茶室。圣塞勒涅周围山地颇多,城市基本是在山间一处平地上建起来的。

山尖上松软的土壤排水良好但失于干燥,谷底有小溪小河交错成网而过于潮湿,因此只有半山腰才能养育出娇嫩欲滴的绿茶,不用特意炒熟,直接把最尖上的嫩叶脆脆地掐断,直接放进嘴里咀嚼,就是唇齿留香。

这千金难求的良物正温驯地摆放在小巧茶盏中。

矮几是杉木制成,松油加入了染剂,有些做旧的痕迹,然而并不突兀。墙上有几幅不同的茶山景象,茶娘柔弱纤细的脚踝优美,伴着只有山岭和雨水合二为一才能滋养出的灵气。

右面的软榻隔着一道纱帘与茶室隔开,朦朦胧胧有一种暧昧的不可言说的美。同时,他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他看到了摆在自己旁边的刑具。花样繁多,不可胜数。上次见到这么多刑具还是洛佩斯研究中心的实验室里。

所以,这一场,主题是受难?我是被打的那个?帕西瓦尔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你怎么会来这?看着你不像没钱到走投无路的。”那女士把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拿起来又放下。“凭你这张脸,随便骗一个贵族老爷家的千金,再结个婚,也是绰绰有余了。”

话音刚落,她重新把鞭子拿起来,这次攥的很紧,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

帕西瓦尔从她的身体语言上判断出,这个问题可能对她来说十分要紧。对自己而言,是个送命题。

为什么这句话她很在意?

帕西瓦尔没有试图挑战对方的耐心。他几乎立刻回答说:“我这半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我宁可做最受人唾弃的活计,也不会骗婚。更不会利用别人。”

“嗯?为什么?”女士把鞭子放下,用手帕垫着,拿起一个烙铁。她观察它,多少有点嫌弃。

“因为……因为……”帕西瓦尔组织了几秒语言,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母亲……操劳一辈子,连皮斯托也没见过一个,她感染了出血热,没有任何人能帮我们。我父亲从我记事没多久就来这里做生意,从没回过家。刚开始还有一点钱寄回来,过了两三年,就杳无音讯了。”

女士微微蹙眉。她没有转头看十字架上的人,只是放下了烙铁。

帕西瓦尔紧接着愤慨地说:“我和母亲从海边不远千里来圣塞勒涅找他,可他,就像您预料到的那样,早就为了钱,扔下我们,跟圣塞勒涅的一个富家千金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他仰起头,让自己显得要强,其实他不想让泪水这么早滑下来。

那女士转过身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怜悯。

帕西瓦尔的神情越来越真诚:

“家里也没有别人了,我只能来到这种地方,卖身葬母。女士,你也许也是一位母亲,是知道母亲的想法的,她临别之际跟我说,不论你父亲怎么样,你不能寻死,也不要记恨他,你要好好活着,往后……就当没有这个人。”他哽咽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对面这位女士的耳膜上。

“我说,好……妈,我记住了。”

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可是他看起来却并不软弱,

就像一截清早的、沾着露水的白杨枝。

“唉……”她长长地叹气,“还要到什么地方,把心里这口气都倒出来?世道糟糕,人人都是如此。要报应,都得落在该报应的人身上……”

她很没有淑女形象地瘫坐到凳子上,把脚上的鞋子随意蹬掉。她一言不发,就这么坐着。

帕西瓦尔没有出声。

她很慢很慢地弯腰,又很慢很慢地捂住脸。

帕西瓦尔听见了低声的啜泣与轻轻吸气的声音。

她用胳膊环抱住自己,从眼眶向周围,她丝绸面具颜色的缓缓变深——布料被水打湿了。

帕西瓦尔确信自己听到了哭腔,他继续沉默着,只是当一个背景板。

过了很久,久到帕西瓦尔有点犯困了,他忍住好几个哈欠。那女士才重新抬起头。

“女士,如果……您真的很难过,可以……可以用鞭子打我来解气。”帕西瓦尔很轻很轻地说,他的声音经过茶室的回声,显得越发空灵。

“不必了,我已经想清楚了那些事情,打你也是无济于事。”

帕西瓦尔内心盘算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家店跟威斯缇脱有联系的可能性不小,不然,这么重要的客人,不可能随手就被威斯缇脱换掉接待者。

【这时候不要直接说让她松绑,就显得太过有目的性,我们还得添上最后一句话,你猜我要讲什么?】

我哪知道?你不能这样!喂,你拿着我的身份做什么呢,你真以为我是来这接客的?

“不,女士,您打我吧,之前就在这里的兄弟告诉我,如果我身上没有留下一点伤,恐怕上头那些人会觉得我没有好好做事,这是怠慢您,我之后要被打的更厉害的……”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那女士完全放下了戒备,她走过来,摇摇头:“我把你放下来吧,你都被绑了至少三个小时。”

她解开了帕西瓦尔脚腕和右手的绳子。帕西瓦尔一边感激涕零,一边把左手解开。

“好了,咳,我走了。”她把鞋子穿好,咳了两声。

“您不能走,女士。”帕西瓦尔在她背后,突然道:“您还要帮我一个小忙。”

喂,她救了我们,你要做什么?

“你!”女士吓了一跳,帕西瓦尔用刚才绑自己手腕的绳子顺手轻绕到她脖颈上,“别叫,我可一点也不想伤害你。”

“你!你怎么敢?”她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控制身体行动的帕西瓦尔舔舔干裂的嘴唇,他至少三个小时甚至更久,一直站着被绑在墙上,连一滴水也没碰,现在生理上头晕眼花,脑子不太清醒,还有一个脑海最深处的小东西想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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