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铃声远

玄清天尊！

听见这个称呼，浩元宗的几位峰主长老脸色愈发黑沉。

他们浩元宗和谢家，总归是有怨结的……

宋净舟偷偷去看顾青玉的表情，见他清艳绝伦的脸上一片平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年少情意，旁人又怎能知？

顾青玉忽略掉对面一两道打量的目光，他知晓此次苦州山秘境开放，可能会遇见谢氏一族，只是没想到，谢渡竟然也来了……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顾青玉的思绪越飘越远，一想到那个人心口便止不住的抽疼，空气都凝固了，他就像要溺亡了一般。

「空眠仙尊、仙尊、仙尊……」

「仙尊……」

「阿玉！」

顾青玉猛然清醒，侧头便看见了巫樊嘲弄的表情。

顾青玉垂眸，眼中汹涌的情绪一点点的褪去。

他应该忘记的！

早该如此！

对面停下的人站立不动，可风儿却卷着他们腰间坠着的银铃铛晃，直晃出一两声清脆的「叮叮叮」声才甘心。

尽管如此景色，如此叮铃音色，两边的气氛却诡异的剑拔弩张。

褚辞此时也在心中琢磨着对方的底细。

不过，在褚辞看清每个弟子腰间别着的银铃铛时，他倒是一下子记起了《傲视苍穹》中，曾提到过的谢氏一族。

谢氏先祖年少时为情所累，决绝之下遁入无情道。后来，谢氏一族皆修炼无情道，门下的所有弟子皆是下尘界收养而来，而每个小弟子入门前，皆会由谢家家主赐本源铃铛。

本源铃铛乃是由每个人心尖的一分心火所炼制，若无情道修成，则心火熄灭，铃铛亦是不再响动。

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想要断情绝爱谈何容易，偏偏谢氏的玄清天尊就修成了无情道。最后还大道得证，飞升上仙界，算是书中飞升的第一人了。

玄清天尊谢渡，在百年前也是个令众人羡艳的天才。只可惜比不上作者亲儿子商寒远，纵使披着大爽文的人设，文中也仅寥寥几笔，只道此人修为高深，天赋异禀，他年少时曾入浩元宗，做过顾青玉几年的师弟。

不过褚辞奇怪是，师尊与那谢渡既然曾是师兄弟，浩元宗与谢氏，也该是沾点亲带点故。可现下场面为何如此凝重尴尬，仿佛两个仇家相见，下一刻便会针锋相对。

莫非浩元宗和谢氏，有什么书中不曾提到的过节？

褚辞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眼下这种情况，加上原书到处是坑的尿性，他的猜测应该错不了。

等一会不会打起来吧？

褚辞忧心忡忡之时，一众的谢氏弟子，恭敬的侧开了身。从他们的身后，缓缓的走出一位黑衣劲服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个子很高，身姿宽阔挺拔，带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他刀刻般锋芒凌厉，让人只瞧上一眼，便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褚辞注意到，男人腰间小巧精致的铃铛，泛着银色的冷光，在男人走动间，只轻微的晃了晃，一声不响。

谢渡狭长漆黑的凤眸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全无半点波动，他缓缓的扫过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将视线放在那张清艳的脸上，轻轻颔首：「顾师兄，好久不见。」

顾青玉看他神色自然，只是神情比之以前却更冷了几分，袖中的手握得死紧，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皮肉里，但是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顾青玉在心中苦笑一声，终是脱力一般的放过了被他蹂躏的手，掌心一片汗湿。他垂下眼睑，不去看那人冰冷的脸，只轻声说道：「玄清天尊如今这般声望，这声师兄青玉恐担受不起。」

谢渡眉头微微皱起，不置可否。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皱得更紧。谢渡直直的看着顾青玉道：「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为何不收？」

顾青玉移开目光，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是给我的补偿，那便罢了。你不欠我什么，以后也不要再送了。」

谢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活像个无心无情的木偶人：「不是补偿！你的伤还没好，你需要……」

「玄清天尊费心了。」

褚辞的耳朵一下子竖得更高了，他看着顾青玉光洁的侧脸，心莫名的收紧。

谢渡说的是真的吗？师尊什么时候受的伤，严重吗？他怎么一直都没发觉？

对于褚辞的疑问，系统只有爱莫能助的沉默。

原书中致力于描写男主闯关打怪开金手指以及和众多后宫调情暧昧的爽感，对配角背景的完成度并不高，所以谢渡和顾青玉之间有什么渊源，它也无从得知。

苏晚晚在一旁听了半天，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道：「玄清天尊如今又在做什么？莫不是后悔了？」

「当初整整四百年，都对青玉不闻不问，这下来装什么好人？你可真当过青玉是你的——」

「师姐！」

顾青玉打断她，笑道：「师姐，那也是我自愿的。」

那四百年，是自己说要守着他的。

「况且，都过去了，我早就不在乎了。」顾青玉眨了眨眼。

苏晚晚愣了愣，低声咕哝道：「就你好欺负，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同样愣住的，还有从头到尾就一直隐忍沉默的巫樊。

早在谢渡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上去狠狠给他一拳，把那张虚伪冷漠的脸揍变形了才好。顾青玉顾忌师兄弟的情谊，他可不管。就算他们曾经是同门，可他巫樊承认的，自始至终，只有顾青玉一个师兄。

顾青玉在谢氏孟庭居的那四百年间，他无数次想要冲进去将人抢出来，却又害怕被那人讨厌。

这是阿玉的选择，他总归是幸福的。

纵使如此想着，可是四百年，哪一天他不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他明明已经是个无所不能的魔王，却一点也不快活。

然后有一天，孟庭居关了，清冷高贵的鸟儿又飞回了浩元宗。巫樊欣喜若狂之余，才知道，他以为会开心的人，整整四百年，独自一人住在孟庭居，被冷落，被轻视……

谢渡怎么敢啊？他凭什么？

巫樊心中的心疼和愤怒如洪水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压制住周身的杀意，喉间一片血腥气。

他怕他控制不住！

他要杀了那个人……

巫樊将眼中的恨意收敛得一干二净，他端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轻轻地扶住顾青玉，紧张关切的问道：「仙尊什么时候受的伤，可还有恙？」

顾青玉无心思与巫樊胡闹，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渡表情一滞，视线从巫樊放在顾青玉肩上的那只手上移开，淡淡道：「他就是你收的弟子？」

顾青玉只摇摇头。

巫樊笑如春风，看着谢渡的眼神却一片冰冷：「顾仙尊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人人都想做他的弟子。」

顾青玉真正的弟子，褚辞这会儿完全插不上话，况且看师尊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让他认识对面的人。方才听落梅长老的指责，他对这个玄清天尊的印象一下子就不好了。

原来是欺负过师尊的人啊，难怪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褚辞正暗自诽腹，只听见邱无风状似无意的说道：「看这天象，这秘境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关闭了……」

邱无风的意图，主要是想让顾青玉不要再搭理谢渡，赶紧让谢渡麻溜的滚蛋，不然他可保不准再呆下去不会对谢渡动手。

只是邱无风倒是也点醒了众人。

天上的红云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之前不见的闪电又开始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扯动着，这异像明显，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时间紧迫，禁不住消磨！

顾青玉与聂沧崃点点头，他接着对那人说道：「玄清天尊，有缘再聚罢，我们便就此别过了。」

顾青玉将目光放的很远，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语气平淡极了：「紫菁兰不用再送来了，我早就好了，不需要了。」

良久，只听见一声低沉冷淡的声音传来：「好。」

又是一阵风起，那「叮叮叮」的铃铛声随着谢氏众人又渐行渐远。

如同被风儿带来，又匆匆被风儿带走。

褚辞抬头看看顾青玉，紧张的问道：「师尊，那个人说的伤……你真的好了吗？」

顾青玉笑笑：「好了，早就好了。怎么，阿辞这是担心了？」

那样的笑容明明在师尊的脸上经常看见的，可褚辞今日却觉得分外陌生。

自从那个人出现以后，师尊的眼中便是深不见底的落寞。

褚辞小心的问道：「玄清天尊是谁？师尊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他都不理其他人，好狂傲的样子。」

「他以前就不爱理人——」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顾青玉又是一怔。

他摇了摇头，抚上褚辞柔软的发顶，说道：「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只留给众人一个清瘦潇洒的背影。

只是，谁也不知道，在被风吹起的一片花瓣上，静静的淌着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

它旋转着飞入了无数的花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