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知道了花子村大概什么情况，三人也不敢在当地继续停留了。

幸亏现代人出门都不爱带现金，卫昇和章泽轩俩人钱包里加一起还不到三千块钱，虽然丢了也挺可惜的，但为了这两千多块钱，还要在这里耽误几天，他们也耗不起，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先回去再说。

周明星听说他们一进村就被一伙职业乞丐给洗劫了，差点没笑死，卫昇被他笑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羞恼片刻，突然发现——

「这么晚了，周总你怎么在我家里？」

周明星咳嗽一声，指了指胡家二楼胡倩倩的房间，低声解释道：「一诺她们班搞了一个什么织毛衣兴趣班，她自己织不好，都急哭了，我一个大男人哪会织毛衣啊？正好你妈妈说她会，我带着一诺来拜师呢。」

「那一诺算是找对师父了，我妈织毛衣的手艺，整个小区都有名的，我从小到大穿的毛衣毛裤，就没在外面买过。」卫昇得意道。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周一诺捧着胡倩倩重新帮她拆开织好的一条小围巾下来了。

小丫头献宝一般地把纯白色的围巾举起来给周明星看：「爸爸你看！胡阿姨还给我织了几个玫瑰花镶在围巾里！」

「周总，你家一诺真是太聪明了，一学就会！今天时间紧，先学这么多吧，改天放学早的话，你带她来我店里，我教她给洋娃娃织毛衣、织帽子，还有各种鞋子袜子什么的。」

周一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胡倩倩，一副恨不得直接住在胡家的样子，看得周明星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他家一诺长这么大，还没感受过寻常人家的母爱是什么样子呢，这么一想，虽然卫昇有个不靠谱的爹，但至少，他爸亏欠他的那份父爱，胡倩倩都用满满的母爱补偿给他回去了。

见周一诺磨磨蹭蹭的还舍不得走，胡倩倩也挺舍不得她的，张罗着要去厨房给他们做点宵夜，吃完再回去，周明星点了点头，索性把卫昇拉到一边，问他花子村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卫昇已经不是素人了，花子村如果真的很危险，他就要慎重考虑，要不要给他安排几个保镖了。

胡倩倩在学校附近开店，最近有时候他忙起来顾不上的时候，没少麻烦人家帮忙临时接一下一诺。

人家妈妈帮自己照顾闺女，正所谓投桃报李，周明星觉得，自己也应该多照顾一下卫昇这小子。

「保镖倒不至于，节目组那么多人呢，最多就是损失一点财物。我主要担心的是，花子村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靠乞讨为生，坐在路边啥也不干，每个月就有几千块钱到手，时间久了，人都养废了，谁还愿意苦哈哈的种地呢？」卫昇叹息道。

「也是，别说种地了，就是进城打工，没点手艺的，一个月也挣不到几千块。餐馆里多的是一个月两三千的服务员，端茶倒水，累的半死，还不如做乞丐呢。」周明星撇嘴道。

见卫昇愁得连水果都吃不下，周明星又笑了：「你也别太焦虑了，这是台里的节目，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节目，有困难，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去，光靠你一个人像什么样子？导演和制片人都是吃闲饭的吗？」

也对！！！

卫昇想了想，决定相信集体的智慧。

老祖宗不是说了吗？众人拾柴火焰高！

只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老祖宗忘了告诉他，其他人拾回来的柴，也有可能是一烧就冒烟的湿柴……

第二天上午，会议室里，被导演召集过来「集思广益」的猪队友们，纷纷拿出了各种馊主意——

有的说，可以转变职业发展思路，反正都是在大街上四处晃悠，不如鼓励乞丐们自力更生，从沿街乞讨变成沿街捡垃圾，卖废品也能赚钱嘛~

这个提议当场就被汪群给喷了：「你不知道现在城里早就开始垃圾分类了吗？那些能卖钱的垃圾，都被垃圾车收走了，你让他们去哪里捡废品？打劫垃圾清运车吗？」

还有人说可以学习黄家堡村，带领当地老百姓种植特色农产品，搞特色养殖等等，都被现实给打回去了。

卫昇直接把他在花子村拍的照片和视频放了出来。看着大片的良田因为没人耕种，长满了荒草，众人都沉默了……

「要不，直播带货？」有人小声提议道。

其他人：「……」

汪群嘲讽地掀了掀嘴角：「播什么？直播怎么沿街要饭吗？还是给粉丝拉二胡、唱一段莲花落？」

所以导演你当初为什么想不开，非要选这么个地狱级难度的挑战对象？

嫌咱们的头发掉的不够快吗？

节目组的策划头发都快薅光了，最后还是卫昇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

「要不，试试有奖征集？咱们正式录节目之前，先做一期先导直播？把花子村的情况展示一下，然后面向全网征集扶贫计划？」

「咱们想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拿他们没办法吧？谁出的主意被采纳了，除了有大额奖金之外，还能被邀请参加花子村最后一期的节目录制，让观众亲眼见证一个乞丐村的变化，这样也挺有意义的吧？」

「就这样！策划组准备一下，尽快出稿子，其他人也准备一下，周五中午直播，同时把有奖征集链接发出去！」汪群拍板道。

此时，坐在会议室里的人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提议，居然真的给花子村找到了一个特别靠谱的脱贫之路。

这会儿大家更担心的是，他们第一季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好口碑，会不会在第二季一开始就翻车……

毕竟，大多数人对于有手有脚还去做乞丐的人，其实都挺反感的。

别的不说，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打工搬砖，一个月只能挣三四千，你们躺在路边吆喝几声，卖个惨，一个个买房又买车？

尤其是他们作为扶贫节目，不是更应该鼓励老百姓勤劳致富吗？结果居然鼓励职业乞丐去了？

观众真的不会骂死他们吗？

「你要是知道花子村的来历，就不会这么说了。」导演汪群叹息一声，让人把花子村所在的县刚发过来的历史资料，让人用投影仪放了出来。

原来，几十年前的花子村，并不叫「花子村」。

那时候，这个村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花红村」，据说这里从明清时期起，家家户户都靠种植月季花为生。

就是民间俗称「月月红」的中国月季，花型大而美，花香浓郁。

在国外的玫瑰还没有大量涌入华夏的时候，中国本土的月季，一直是富贵人家妆点庭院、做花束花篮的主要切花品种。

曾经的花红村，因为大量种植月季，到了开花的季节，整个村子都被各种颜色的月季环绕，空气中都散发着月季的甜香。当地老百姓也靠种月季，盖起了大房子，日子过得不输当时的城镇小康人家。

据说最鼎盛时期，花红村的月季，甚至作为贡品，出现在御花园里，供皇帝和后妃们赏玩……

然而这一切，却被一个恩将仇报的书生给毁了！

据传，清晚期的时候，某一年当地大旱，赤地千里，很多地方粮食绝收，再加上朝廷的赈灾粮被层层贪墨，老百姓没饭吃，只能离开家乡去逃荒。一个落魄书生，便带着寡居的老母亲逃荒到了花红村。

花红村一个富户见这书生一表人才，而且逃荒还带着老母亲，十分孝顺，不但好心收留了这对母子，还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了书生，出钱供这书生考取了功名。

要不怎么说「给男人花钱倒霉三辈子」呢？网友的智慧，也是来源于历史啊！

如果这个富户没有花钱供书生考取功名，兴许女儿女婿还能幸福地在花红村做一对富足安闲的小花农。

可要命的就是这书生有了功名，曾经的地主岳父，在仕途上就帮不上他了，反而因为妻子是商户出身，在官场上经常被人指指点点。

这书生也是个有心机的，足足隐忍了十来年，直到他做了一方父母官，这时候，岳父一家还暗暗激动呢，觉得女婿做了县令，以后他们家可就要跟着享福了。

享福个屁！

那一年，南方连着下了一个月的暴雨，眼看着县城就要被淹了，这时候，有人提出可以提前掘开河道泄洪，牺牲一小片地方，保住全县大部分农田和粮食。

这时候，书生才假惺惺地掉了几滴泪，最后，「舍己为人」，让人掘开了通往花红村的那一段河堤……

漫天的洪水，转瞬间就冲垮了无数房屋田地，被故意遗漏、没有接到泄洪通知的花红村，来不及逃走，全村男女老少，几乎全部丧生在这场洪水之中，包括书生的岳父一家，还有回娘家探亲的夫人和三个孩子。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书生不着痕迹地灭了岳父满门，最后居然还落了个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好名声！

「气死我了！然后呢？这个死渣男不会真的又娶了什么官宦之家的老婆、走上人生巅峰了吧？」会议室里几个女孩子气得脸都红了。

对于现代人来说，不爱了就和平分手嘛~天底下男人那么多，老娘又不是非你不可！

老丈人好心救了你们母子一条命啊，还花钱供你读书考功名，把宝贝闺女嫁给你。你丫的不报恩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灭了妻子娘家满门？

这已经不配称为人了，说他是畜生，畜生都不乐意好吗？

汪群冷笑一声：「还真是！这男人有了这么个好名声，洪灾过后没多久，就娶了巡抚家的庶女，听说后来还做了知府……」

「就没人去告发他吗？」

大家都气坏了，丫的简直比陈世美还坏啊！

陈世美只是想杀了发妻，这货为了掩盖自己年轻的时候逃荒的落魄历史，居然把人家全村人都给害死了！

「当然有！不然你们以为这段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汪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花红村被一场洪水彻底毁了，可是，那样一个常住人口上千人的大村，怎么可能一个活人都没逃出来？

侥幸逃过一劫的村民，没了家园，也没了赖以生存的花田，只能四处流浪、乞讨为生。

从那时起，曾经美名远播的花红村，就变成了穷困潦倒的花子村。

那时候要饭也是有技术含量的，没点吃饭的时候，出去要饭都要不到好饭。

渐渐的，从花子村走出去的乞丐们，借着唱小曲、说书的机会，把书生恩将仇报、害死恩人满门的故事，传遍了整个江南！

「这个黑心肝的，不会报复这些花子吧？」众人不由紧张起来。

这时候，这些花子在他们心里，已经不是讨厌的职业乞丐了，而是身世凄惨的复仇者联盟！

「嗤~他倒是想！你们看看这个，这是当地县志扫描出来的一段故事，这个恩将仇报的书生，当了知府没多久，就因为贪墨朝廷赈灾款，被抄家砍头，全家都流放了。」

「还想报复花子们？呸！有本事去阎王爷面前告状去！看阎王爷是帮他，还是帮那些无辜被他害死的花红村村民们！」

听到恶人有恶报，所有人都痛快地笑了出来，陈梦洁这个富婆当即拿起手机，给所有人都点了一杯大满贯奶茶。

这种大结局也太爽了，必须点个奶茶庆祝一下！

听完这个故事，整个节目组对花子村也有了改观。

说到底，这都是小人害的！

不然花子村搞不好现在还是远近闻名的中国传统月季种植基地呢。

现在种花有多赚钱，不会没人知道吧？

看看一个斗南花卉交易市场，养活了多少花农？

「等等！既然花子村有这么光辉的历史，为什么没有重新组织村民种植花卉呢？现在种花也挺赚钱的呀。」有人提议道。

「你以为当地政府没想过？当年脱贫攻坚刚开始的时候，当地下派的扶贫干部就把这段历史翻出来了，也试着组织当地村民种植苗木花卉，但……唉！只能说，中间一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花农早就不在了，后面花子村的这些村民，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种花！」

其实最重要的是，花卉种植不但考验技术，更考验资金实力，月季又是出了名的难养护，种过月季的都知道！

即便月季花苗是上面免费发放的，可养护也要成本的呀，一年两年看不出效益，老百姓也要吃饭的，这不，渐渐的，村里人又把讨饭的破碗给端出来了。

……

礼拜五的中午，掐着大伙儿下班吃饭的时间，节目组官微挂出了直播预告。

一起放出来的，还有一份关于「拯救花子村」的有奖意见征集。

看完征集内容，就连见多识广的网友们都沉默了。

「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但是，这个节目玩的是真野！」

「想不出来怎么带动一个职业乞丐村致富，集体上街卖艺？」

「卖艺？乞丐除了敲碗还有别的什么才艺吗？」

「怎么没有？我记得我小时候，村里的乞丐花样可多了，拉二胡、唱小曲、耍猴儿……」

「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乞丐我就想起小时候我奶奶总吓唬我，让我离要饭的远点，他们会偷小孩。」

「别说，拐卖儿童确实是古时候叫花子的重要经济来源。」

「想不通节目组为什么要帮扶一个职业乞丐村？全国那么多等着帮扶的贫困村，有必要这么猎奇吗？可千万别玩崩了啊。」

老粉们都开始担心节目组把第一季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路人缘给玩崩了，看热闹的路人倒是一下子多了起来。

稀奇啊！还没听说扶贫扶到一个全都是乞丐的花子村的。

一帮好吃懒做的叫花子，扶得起来吗？有必要扶吗？

这个疑问，在节目组「起底花子村」的首场直播后，得到了解答。

知道花子村曾经的惨剧后，女网友们纷纷共情了——

「老祖宗诚不欺我！谈恋爱倒霉三年，同情男人倒霉一辈子，给男人花钱倒霉三生三世！」

「真好，看个综艺都能水泥封心，感谢节目组，本来爸妈想给我找个上门女婿入赘的，我决定把这段视频发到家族群里，这哪是上门女婿？分明就是上门的催命鬼！」

「狠狠共情了！累死累活搬砖，供男朋友考研考公务员，呵呵~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到单位报到还没一个月，就跟我提分手了。」

「所以别再相信老一辈的洗脑了，什么对父母孝顺的以后肯定也会对你好，我就是被亲戚洗脑了，嫁了一个愚孝男，现在带着两个孩子离婚了。未婚的妹子给我牢牢记住：你不是他亲妈！他对亲妈好，真能不一定会对你好！」

「果然小说来源于现实！刚看完一本被男主灭门后重生复仇的大女主文。有没有大大开一本花子村同人文？我必追！真要被这个负心汉死渣男给气死了！」

导演汪群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发这个预告，本来是奔着征集意见去的，没想到「渣男、灭门、复仇」这几个关键词，居然意外给节目组吸来了一大波网文界的关注，一时间，「花子村」这三个字在网络上的搜索量都上来了。

虽然最后证明这个故事只是地方县志里记载的一段传说，历史上其实并没有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书生当过本地知府，但，已经有手速超快的大大，迫不及待地开文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现在开始写，等节目开播的时候，正好能蹭上这个热度不是？

再说了，大大们都觉得，古代的花子在编故事这一块，虐渣的手段也未免太单调了吧？不行！她们要亲自出手，虐他个三生三世！

最好是渣男***，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他抛弃的女主走上人生巅峰，找一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男人！

「炒作！这一定是节目组故意炒作！话说这一招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同行们都快嫉妒疯了。

大伙儿一致认为这是新的炒作手段，J省电视台到底从哪挖到的营销高手？

根本没花多少成本，居然引来这么多网文界的大佬主动给节目组写同人文？！

只有节目组和导演汪群，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他们是真没炒作，而且，也是真的想得到网友的建议。

但是很明显，网友们都被虐渣同人文吸引去了，这白花花的十万元奖金，居然没人要？这不科学！

带着满腹的委屈和忐忑，眼看着录制节目的时间到了，节目组不得不带着备用方案，来到了已经在网上红起来的花子村。

一进村，远远就看到了之前伙同其他花子洗劫了卫昇和章泽轩的老瞎子。

「就是他！司机大哥别停车！直接开过去！他肯定是装瞎子！」章泽轩义愤填膺地指着老瞎子。

老瞎子已经拄着棍子，颤巍巍地走到了路中间，熟练地举着破碗，嘴里大声嚷嚷着「行行好，好心人赏口饭吃吧~」

幸亏今天有县里的干部陪着一起下乡！

第一辆开道的本地车里，很快下来两个人，把老瞎子搀到了一边，还给他手里塞了几张零票，不知道说了什么，那老瞎子果然不再拦着他们了。

「老章你看！」卫昇戳了戳章泽轩的胳膊。

章泽轩往窗外一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那几个小崽子就是之前偷我们东西的吧？跟老瞎子肯定是一伙的！」

路边的杨树林子里，几个穿着旧校服的男孩子正在朝这边张望着，察觉到车里有人看过来，立刻一哄而散。

「算了，小孩子不学好，要么是家长没教育好，要么，就是家里没有大人了，说白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是辍学出去打工，也没地方敢要，之前不是有个好心的奶茶店老板，就是因为收留了一个没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被罚了好几万吗？」卫昇叹息道。

其实在很多贫困落后的地方，反倒是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可怜。

他们已经不算小孩子了，所以得不到社会对幼童的怜悯和照顾。

可偏偏又达不到法定的可以被雇佣的年龄，出去打工，别人都嫌弃他们是童工。

可这样的孩子，又恰恰是饭量最大的年纪，家里没吃的，又不能靠劳动换取食物，就非常容易被人带着走歪路。

有时候不是这些孩子想去做坏事，而是不做坏事，就会被饿死。

你让他们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