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伙伴
有了落脚之处,一行人总算可以坐下好好商讨怎么对付美人城内的妖怪。
他们现在连妖怪的面都没见到，不知那是何方妖孽，这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问就能问到的。美人城中见过妖怪的人,要么被挖了心，要么被抹了脸，都无法说出妖怪长什么样子。那些安然无恙的居民,只是见到受害者被挖心抹脸之后的惨状，才惊呼城中有妖作恶,并未亲眼见过妖怪。
该从何处着手调查呢？
其实还有个方法,就是坐等妖怪找上门。那妖怪爱抹美人面，以龙笙凤箫的姿容，不被找上都说不过去。
但这样就太被动了。他们至少得对妖怪多一些了解，不能毫无准备地坐以待毙。
青梅突然一拍桌子，振奋道：“我们是接了委托任务才来的，委托我们的人还给了我们一块银色令牌,让我们可以在怡容国自由通行。委托人肯定知道什么！”
她又沮丧下去：“可惜那块令牌被我弄丢了，上面的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
青松的记忆力比小师妹好多了：“我记得，是姝色。”
银色令牌,表明委托人是甲等居民,在美人城中有权有势。
美人城居民可以把自己的身份令牌给别人,见令如见人,给予那人在美人城同样尊贵的地位，让旁人不敢歧视为难，自己则再补办一个令牌就是了。若真是不慎遗失令牌，也会公开令牌丢失,防止被人捡到狐假虎威。
侍从的黑色令牌也能出入美人城,但委托人将象征本尊的银令送来,可见态度尊重。
姝色。
听起来就是个很美丽的名字。
“对对，姝色！”青梅也记起来，“我们去拜访她吧！”
原本他们来到美人城，第一件事也是要去向委托人询问情况。
要问到姝色的府邸在何处不难，招个府上的侍从一问便知。甲等居民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的住处人尽皆知。
除了自带的侍从，每位甲等居民还会安排固定数目的下人伺候起居、打扫宅院。这些下人来自城里的侍从所，下城有人自愿卖身为奴，想来美人城讨生活的，都在侍从所等待分配。他们的酬劳除了月钱，还有少量美容膏，这可是下城得不到的好东西。
分配是随机的，运气差的去伺候丁等居民，运气一般的去伺候丙等居民，运气好分配到给乙等居民做侍从，那就是烧高香了。主人家的等级越高，赏赐也越好。不少大户人家的侍从都会得到主人赏的美容膏。要不是为了这点儿好处，谁会来给人当牛做马？
至于伺候甲等居民……那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因此，得知自己被安排的主人家是两个甲等居民时，所有侍从都感到被天大的馅饼砸中。
被主人家召过去的时候，这些侍从紧张万分，头都不敢抬。
龙笙问：“谁知道姝色的府邸在哪儿？”
一名侍从连忙抬头回答：“主人，小人知道！”
他一抬头，见了那两名少年的脸，突然大脑一阵空白，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甲等大人的容貌么……
凤箫是个急性子，见他久久不语，一副发呆的样子，开口催促：“你倒是说啊。”
侍从方才回神：“小人可以为主人驾车前去！不过……”
他迟疑片刻：“姝色大人也是甲等，主人若要登门拜访，需要递上拜贴，等姝色大人应允才可。近来姝色大人闭门谢客，多少甲等大人前去探访，都无功而返。”
美人城等级森严，高等居民光临低等居民府邸，低等居民必须开门迎接，没有拒绝权利。但低等居民要拜访高等居民，或同等级间走动，都得等主人家同意才可。
姝色最爱显摆容貌，这些时日一反常态地闭门不出，还派很多侍从去搜寻修复容貌的秘方，已有许多人猜测她的脸遭遇不测，都递了拜帖去一探虚实。往常最喜艳压群芳的姝色一概回拒，更坐实了她出事的传言。
有人欢喜有人愁。美人大会在即，姝色那张脸极有可能当上下一个城主，少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他们自然高兴。可也有人兔死狐悲，怕自己也成为下一个遭殃之人。
凤箫道：“这不是问题，你只管带我们去就是。”
只要说明来意，他们是收妖的不是去看笑话，姝色会同意他们进府的。
_
侍从备好八骑马车，恭请龙笙凤箫上车。
青云派三人因是侍从身份，只能随车步行。
他们对美人城充满新鲜好奇，青柏青梅一路东张西望，叽叽喳喳就没停过。
“这就是美人城啊，还真是美人如云，赏心悦目。”青梅感叹。
两边商铺林立，都是卖胭脂水粉、衣裳首饰这些和打扮有关的玩意儿。每隔几间就有一家美容医馆，生意火热。
满街路人没有一个是真的路人脸，男子沈腰潘鬓，女子环肥燕瘦，每一位都能用美丽来形容，俨然一场视觉盛宴。
他们相貌美丽，这毋庸置疑。
但还称不上相貌出众。
诚然这里的每一位，放在普通人里都是容貌出众，但在美人城，大家都这么美，就找不出谁更拔尖。把美人放在美人堆里，结果就是每个美人都泯然于众。
这些路人已是极美，可腰间佩戴的令牌不是青色就是蓝色，表明他们只是丙等与丁等姿容。
丙等与丁等的美人，若是生来就在美人城，就从不觉得自己美，城里比他们美的人太多，他们甚至会自卑于自己的丑陋。
而若是第二城升上来的就更难受了——之前的拔尖，如今的垫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大的落差。
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
这时，侍从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美人是需要衬托的，其貌不扬的侍从能够帮助他们找回自信。有的居民以嘲笑欺凌侍从为乐，通过取笑别人的貌丑，来证明自己的貌美。
美人城的主街很宽敞，够好几辆马车并行，但见到龙笙凤箫的座驾，那些马车都会乖乖让到一边，路人也纷纷散到两侧，垂首尊敬地等待马车过去。
只因马车前高高垂下的一只带着“甲”字的灯笼。
青梅受宠若惊，小声道：“他们都在等我们过去呀，我们面子这么大吗？”
青柏同样低声：“你清醒一点，是车里那两位道友面子大，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
青梅：“……”
马车走完宽敞的主街，停在一条巷子前，驾车的侍从问道：“两位主人，前方是丽人巷，要不要进去看看？”
凤箫好奇：“丽人巷是什么地方？”
“丽人巷是一条小巷，穿过丽人巷，里头有条贵人街，是城内专门为甲等和乙等大人，还有城主大人美容养颜的地方，那里可以买到各种珍贵稀罕有奇效的美容膏，等级不够还进不去呢。”侍从眉飞色舞，“要说最稀奇的，还是长生坊出品的抗老药，别看名字简单，可真就那么有效，能让人容颜不老！这药珍贵得很，除了城主大人能用，就只有一些甲等大人能重金买到，两位大人好奇的话可以进去看看……”其实是他想进去看看，要不是跟了两位甲等主人，他这辈子没资格进贵人街见识。
龙笙不耐：“叫你去姝色府，没叫你废话这么多。”
他一心捉妖，对这些肤浅的事毫无兴趣。
他像是需要抗衰老的龙吗？
“呃，是。”侍从讪讪，心里嘀咕。
怎么会有美人城的大人对抗老药不感兴趣，那可是抗老药啊……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马车内那两位大人正年少，等他们上了年纪，自然比谁都着急延缓衰老。
年轻真好。
侍从正要驾车离去，凤箫却出声：“进去看看。”
侍从牵缰绳的手一顿。
两位大人意见出现分歧，该听谁的？
主人家是一对兄弟，好像现在说话这位才是哥哥，长兄为尊，那应该听这位的？
没等他纠结多久，就听先前那位“弟弟”道：“……行吧，那就去看看。”
果然，弟弟就是要听哥哥的话。
马车内。
龙笙做了妥协，却没好气：“现在不是和我唱反调的时候。”
他们之间一贯无法达成共识，但此刻龙笙确定他占理。他们要去找委托人了解妖怪，小山鸡这时候要去贵人街玩，不是不务正业么？
凤箫反驳：“谁跟你唱反调了？我是去办正事！”
龙笙扬眉：“你的正事是逛街美容？”
凤箫终于找到机会鄙视龙笙的智商：“你傻不傻啊，隐藏很深的事你能想到，这么明显的事你反而忽略了。抗老药抗老药，你是不是忘了生老病死是人族的自然规律？人族怎么可能违背衰老的自然规律呢？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我怀疑那个长生坊和妖怪有关！”
龙笙神色一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他想事情总是太复杂，真遇上这么简单浅显的疑点，反而不会怀疑，总觉得对方不会这么愚蠢。
但事实上，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和他一样多，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忽略的正是问题所在。
龙笙承认自己思虑不周：“抱歉，我以为你只是单纯贪玩。”
凤箫大度道：“没事，哥哥是不会和弟弟计较的。”
龙笙：“……”
凤箫突然反应过来，怀疑地盯着龙笙：“不对，你以为我只是贪玩，那你怎么还答应陪我去贵人街逛呢？”
龙笙心一跳。
总不能说出……他当时的想法。
小山鸡想玩，就陪他玩吧。
龙笙不是胡闹的性子，也觉得没什么比功德重要。
可想到小山鸡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地流浪五百年，都在东躲西藏，没见过人世繁华，要不然也不会表现得对人间如此陌生。
他余下的日子不该只有枯燥的修炼，功德，为民除害。
没有自我，就算成仙成神也不会快乐。
他也该想玩就去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该做他喜欢的事，也该为为他自己。
龙笙长这么大，也没有伙伴。
龙笙可以做一个陪他玩闹的伙伴。
是因为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情愫，龙笙说不清。反正他觉得，小山鸡自己想做什么，比他们原本应该要做什么更重要。
这些话，龙笙一个字都不会说，只会默默地做。
说出来就太矫情太别扭了。
凤箫盯他许久：“我知道了。”
龙笙突然有一丝紧张：“知道什么？”
他不怕坏心思被看穿，就怕自己的好心被凤箫发现，不知为何这会让他感到羞赧。
凤箫大声：“你根本就是自己也想玩，把锅推给我，哼！死蛇妖，我看透你了！”
龙笙：“………………”
他真一点儿都没发现啊？
笨山鸡，活该没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