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画像
姝色和白清寒说服了甲等城民。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一咬牙，纷纷加入起义军团。
做完思想工作，一行人启程返回美人城。
沿途,他们每经过一座城，都会大肆散布“城主妖邪论”，揭露美人城城主的恶行,号召大家一起推翻万恶的以貌取人制度。
一百多位甲等城民联名控诉美人城城主恶行,怡容国百姓震惊之余，也纷纷选择相信。
怡容国的百姓原先受诅咒影响,虽被以貌取人制度压迫得苦不堪言,也升不起反抗之心。龙笙凤箫所到之地,瑞兽降临，可以暂时压制邪气，使百姓获得片刻清醒。
清醒过来的下四城百姓，毫不犹豫地加入起义大军。他们本就是一无所有的底层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起义失败就是一死，也好过这样看不见希望地活着。
他们受够了外貌歧视,他们也想堂堂正正地活在这片土地上，为自己，为那些来到世上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摔死的孩子，争取生存的权利。
到了中四城,这里的百姓就有些犹豫。有下四城给他们垫底,他们大多数人安于现状，并不敢掺和进“造反”中,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姝色询问第八城的百姓是否要加入起义,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死寂，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这和下四城她一开口，就一呼百应的情况不同。
鸦雀无声间，人群中一名女子道：“我愿意加入。”
龙笙凤箫望去。那女子的容貌在第八城里过于出挑了，美中不足的是，她右脸上有一道伤疤。
他们见过这名女子。当日在第二城街头，女子为了陪伴女儿，不惜自毁容貌，来到第八城。
女子牵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从人群中站出来，语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推翻以貌取人制度。”
“我是一个母亲，我的女儿，只因相貌与我不在同等，便要小小年纪被送离我身边。我舍不得孩子，自毁容貌下来陪她。可凭什么我想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还要付出这种代价，父母有舐犊之爱，子女有孺慕之情，二者难舍难分，天经地义！”女子痛诉道，“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父母与我一般，被迫骨肉分离。这是什么样的国度，容貌之分，竟能大于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样人性泯灭的制度，定是妖邪所为！”
女子这一番字字泣血的控诉，引得芸芸众生皆掩面而泣，强烈共情。
都说孩子的容貌像父母，可也不是每个孩子都与父母同等相貌。多少人家自打孩子十二岁后，因容貌等级不同，孩子被强行带走，终生难以再见一面。
若是孩子刚出生便被抱走也就罢了，偏偏膝下养了十二年，这是在剜父母的心呐！
他们想起自己分离已久的骨肉，思子之情愈发浓烈，对这以貌取人的荒唐国法也愈发不满。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表示愿意加入起义。
龙笙和凤箫静静看着这一幕。
与神通广大的各种妖魔鬼怪、神仙精灵相比，没有法力的凡人实在孱弱、渺小、不堪一击。一团邪气的诅咒，就能控制一个国度的凡人这么多年。
但人的力量绝不是可以被忽略的。
众志成城，民心所向，芸芸众生反抗的意志凝聚在一起，就连邪气也不能轻易镇压，至少要耗费更多的力量去摆平。
那就给了龙笙与凤箫机会。
他们毕竟不知邪气底细，正式交手前，能尽量削弱邪气的实力再好不过。
世人拜神，神悯世人，人神共生，妖魔皆散。
……
搞定完下四城和中四城，上四城的思想工作是最难做的。
他们不是被压迫到不得不反抗的下四城，也不是被骨肉
分离折磨的中四城。
那名自毁容貌的女子是个例。上四城贵族相貌大多天生姣好，同城通婚出的孩子容貌也不差，生出更美貌的孩子，还拥有携带父母移民上城的特权。用亲情来游说这群人是行不通的。
说难也不难。一百多位美人城的甲等贵族，能够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地告诉这些养尊处优的上四城居民，十二城有多可怕，他们老去后会被发配去挖铁矿，一天一顿饭，馒头配咸菜，还要天天挨鞭子抽……
上四城居民此前只知道十二城贫穷落后，谁都不愿去，但不知道十二城具体过的是什么生活。一听这一百多位大人
讲的，立刻吓得面如土色，喊着“打倒妖邪”的口号，加入起义阵营。
当然，也不是事事都一帆风顺。也有相当一批人保持中立，不愿掺和。还有一批以貌取人制度的忠实拥趸，偷偷把反叛军的消息传递给美人城城主，表示自己是站在城主这一边。就希望事成之后，叛乱被镇压下去，他们这些雪中送炭者可以得到城主赏赐的抗老药。
起义军将抗老药乃人心所做的事也宣扬了出去。有人觉得恶心歹毒，令人发指，自发抵制起抗老药。还有的冥顽不灵，麻木不仁，想着人心做的又怎样，下等贱民的心能维持他们的青春貌美，是那些贱民的荣幸。
有这些想法的人，本身就是恶念深重，受邪气影响就越深。本性良善之人，受邪气侵扰的程度也越浅。
美人城里，画皮鬼收到走狗传递来的消息，也知道以姝色和白清寒为首的起义军集结了举国之力，要来推翻她这个美人城城主。
白清寒……
书房里，画皮鬼靠在椅背上，仰天长笑，笑出眼泪。
她心爱的男人，她为他一手打造的国度，他却要带人来推翻她啊……
画皮鬼笑够了，打开密室，走了进去，召唤出那团邪气。
“我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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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大会前夕，起义军兵临城下。
他们在第二城暂时歇脚，预备明日就进入美人城，与画皮鬼决一死战。
客栈里，龙笙和凤箫都没睡着。
凡人都以为画皮鬼才是最大的敌人，他们却知道邪气才是这场国难的来源。
明天就要对付那团邪气，想想还真是有点紧张。
凤箫又紧张，又兴奋。
要是解救成功，这可是拯救了一个国度的人！
一个国度，那该是多少功德啊。
这样的好事多来几件，他岂不是很快就能为凤凰族攒够功德，延续气运了？
不过……凤箫想了想，这样的事，还是少遇到几件吧。
拯救苍生固然可以得到许多功德，可他更希望，芸芸众生可以平安幸福，不受苦难，不需要被拯救。
若众生皆苦无可避免，他自然也会尽力去救，只是心里见着这样的苦难，总是会很难受。
这一刻，凤箫突然明白师尊白泽的那句教诲。
为神者，当有悯世之爱，济世之心，救世之德。
凤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见龙笙也了无睡意，干脆起身对龙笙道：“我们来行鱼水之欢吧！”
通过上回实践得知，鱼水之欢不一定能获得快乐，但一定能获得安眠。
看上几个时辰金鱼，保证能无聊得睡着。他现在睡不着，正需要做些催眠的事。
龙笙道：“客栈里又没有金鱼。”
深更半夜，卖鱼的人也收摊回家了。
凤箫掏出神笔：“可以画啊！画个鱼缸和金鱼不就有了吗？”
他不擅长绘画，对人像那种复杂的画没辙，可画条金鱼还不会么？谁小时候还没随手涂鸦过了。
龙笙扯唇：“你就别暴殄天物了。”
他倒不是心疼画笔次数，这种画笔，龙宫要多少有多少，是他儿时练习造物术用的。
精通造物术者，无一不是绘画大师、建筑大师，凤箫这个绘画水平……造物术只能说是略懂皮毛。他主修火焰术，什么事都能简单粗暴地一把火解决，对造物这种精细活没兴趣。
龙笙则要强上许多，毕竟他童年时心里只有学习。
凭空造物是造物术精通到一定境界后才能做到。起初修炼造物术，都需要借助辅助工具。凤箫是用火焰凝形，龙笙是用画笔绘物。
画笔自带神力，就是毫无法力的凡人使用神笔，画的东西也能成真。
但要是画师注入神力，神力越强大，画出来的东西也越强。
比如同样是画一个美女，凡人画出来的，只会从画中走出一个凡人女子。神注入神力作画，就会活过来一位画中仙。万物千锤百炼才能修炼成仙，神只要画一幅画，就能诞生一位仙女。
造物的最高境界，是造神。目前只有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曾到如此境界。以龙笙现在的法力，画条龙，龙也会活过来，但只是一条普通的龙，无法化成人形，拥有神力，顶多当当坐骑。
为了练习造物术，龙笙小时候不知道折断了多少画笔。
但他带来人间的，也就这一支。
万一下回还能派上救命的用场呢？
凤箫撇嘴：“什么啊，就是嫌弃我画技。”
龙笙反驳：“我又不知道你画技如何，怎么嫌弃？”
凤箫：“……”以他的脾性，这会儿应该是要嚷嚷着画幅画证明自己的。
但他有自知之明，画画这技艺，他是真不怎么样，就不自取其辱了。
凤箫不能证明自己行，但他可以证明龙笙不行。
“你说我暴殄天物，你倒是画一个，我就不信你画得能有多好看。”凤箫嘴硬。
可千万别告诉他，一条蛇妖还精通画画啊！
龙笙接过画笔：“我那天听白清寒说，他这二十年，只画过姝色一人。”
凤箫耳朵悄悄竖起来。
“我想为恋人画像，也是恋人间的专属。”龙笙铺开画纸，“那天之后，我就想找机会给你画一幅像。”
凤箫有点甜，心里想着，这当了恋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蛇妖还会哄他开心。
他骄矜道：“你画技好么？要是把我画得不好看，我是坚决不能让你画的！”
龙笙也不谦虚：“不输白清寒。”
凤箫：“……”太会吹牛了吧，白清寒的画可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凤箫看龙笙下榻，拿着神笔就要作画，连忙道：“等等！这是神笔，你要是画出另一个我，活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分得清谁是谁？这不就乱套了吗？”
龙笙弯唇：“放心好了，画活物只有点上眼睛，才能活过来，只要不活过来，就不算消耗画笔次数。我不画你眼睛就是。”
凤箫没了顾虑，立刻放开了：“你等等，我先摆个好看的姿势！”
他横陈在卧榻上，不停搔首弄姿地变换姿势，最后凹出一个美人卧，把肩头的衣裳拉下去一点，眨了眨勾人的凤眼：“好了，你开始画吧，一定要把我画好看点儿。”
然后把脑后的发带取下，搁嘴里叼着。
这些动作，是丹穴山上的少凰常用的。凤凰是爱美的鸟儿，喜欢用画像记录自身的美丽。她们还编了个图画册，叫《少凰一百种画像参考姿势》。
凤箫是只雄凤，不爱画像，但蛇妖要给他画，他还真舍不得拒绝，当即把此册中的参考姿势都用上了。都是画像姿势，还能有什么差别？凰能用，凤自然也能用。
龙笙：“……”
眼前的红衣少年玉体横陈，雪肩半露。绸缎般的墨发懒散地披散下来，薄唇中咬着根朱红发带，衬得唇色更艳。
修长的手撑着脑袋，漂亮的凤目望过来，是个慵懒明艳、勾魂夺魄的美人卧。
龙笙手一抖，画笔掉在地上。
他忙俯身去捡。
金衣少年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那分明青涩又充满诱惑的红衣少年。
不是，小山鸡，谁教你这么摆姿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