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岁数
“好吧好吧,就当你们是五百岁。”琥珀好奇，“你们来合欢宗做什么呀？”
“问别人问题之前,你该先告知自己的目的。”龙笙似不经意道,“听闻狐族擅媚术，你是来合欢宗学习媚术知识的？”
龙笙心机地咬重“擅媚术”三字的音，让凤箫有个警惕,别被狐狸精勾走。
不怪他草木皆兵，青丘狐族大名鼎鼎,被誉为行走的春.药。龙笙原先还不知道春.药是什么意思，如今明白了，想当然地对天下狐狸都十分提防。
“什么呀，你这是对狐族的刻板印象。我们狐狸也不是都靠吸人精气增长功力，我是吸收日月精华正经修炼的狐狸。”琥珀为狐族正名，“我是来报恩的。”
“报恩？你的恩人在合欢宗？”凤箫燃起八卦的神色，“我看人间话本里都写，狐妖报恩,以身相许，是不是真和书上写的一样？”
“人族写的都是什么书啊,我们母狐狸当然是和公狐狸在一起了，谁会想和人族成亲啊。”琥珀撇嘴，“人族天天讲什么人妖殊途，不能和妖有感情，整得咱们妖族稀罕跟他们在一起似的。”
“我最讨厌人族了。”琥珀道，“恩人除外。”
凤箫一脸听故事的神情：“你的恩人是谁,怎么救得你？是不是你被邪恶势力追杀,突然有一正道大侠从天而降,抱着你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圈,再揽着你腰拔剑杀敌——”
龙笙听不下去：“少看这些浮夸的话本。”
“为什么要少看？哪里浮夸了？你不觉得很酷吗？”凤箫怼他，“要是有个人能从天而降这么救我，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龙笙沉默一瞬，开始思考起雇佣邪恶势力追杀凤箫，自己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可行性。
酷不酷倒不重要，主要是让小山鸡爱上他。
“倒也没有抱着我空中转圈啦，不过确实是救命之恩。”琥珀摆手，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前因后果，“两百年前我还没化形，但已有了灵智，在山中被一头凶残的千年狼妖追杀。那狼妖害了好多人，吃了几名修士还不够，还要拿我塞牙缝。然后就出现一个好漂亮的红衣男人，只是扇了下扇子，那狼妖就死了。”
“我至今还记得他对我说的话呢。”琥珀回忆。
“小家伙身上灵气这么足，应是能听懂我说话。”那人半蹲下，勾人的狐狸眼微挑，笑着将一枚丹药喂给它，“山里的大妖怪最喜欢吃你这种灵气纯粹的小狐狸，狐狸与我有缘，今日便将这藏灵丹赠你一颗，能够收敛你身上的妖气，免遭其他妖怪的觊觎。找个清静的深山老林再修炼两百年，便可化形了。”
赤狐吞下丹药，亲昵地蹭了蹭红衣青年的掌心。
一旁着红色门派服饰的弟子道：“宗主，狼妖已除，我们该回合欢宗了。”
“嗯。”被称为宗主的青年起身，“走罢。”
……
“所以，你的救命恩人是合欢宗宗主？”凤箫听完道。
也难怪琥珀身上的妖气普通修士感应不到，原是吃了藏灵丹。
“是啊，修炼讲究因果，他救了我一命，我必须要报恩的。”琥珀苦恼道，“只是我来了合欢宗，恩人却在闭关，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只能等他出关后亲自问他了。”
“我说完了，你们呢？”
凤箫老实交代：“我们是来送信的。”
“送信？”琥珀茫然，“修仙界不是有传音石吗？哪儿还需要跑腿送信，还要两个妖族送信？”
凤箫清清嗓子：“此事说来话长……”
“夜深了。”龙笙打断
他，“我要睡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琥珀看了眼沙漏，时辰确实不早了，再待下去该打扰他们休息了。
“都这么晚了，那我走啦。”琥珀退出房间，兴奋道，“明天再找你们玩。”
在这种全是人族的地方，能有两个妖族同类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啊。尽管种族不同，琥珀已经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了。
龙笙不置可否。很可惜他不是妖族，无法理解琥珀这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整个妖族能被他视为自己人的，只有一只山鸡而已。
凤箫见琥珀走了，爬起来也要溜：“那我也回去了。”
“站住。”龙笙叫住他，“你走什么？”
凤箫脚步一顿，转过身：“你不是要睡了吗？”
龙笙挑眉：“我们是不能一起睡的关系吗？”
凤箫：“……”
话是这么说，他们在人间游历这么久，一直都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但那会儿只是单纯的同床共枕。
现在两人脑子里都多出一堆鱼水之欢的知识，再睡一起真的不会出事吗……
凤箫谨慎地确认：“你确定吗？”
龙笙：“你在害怕什么？”
可恶，此话一出，他绝不能怂。
凤箫直接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就往床榻走去，把这儿当成自己床一样，甩了鞋子就上去占了半边地方。
龙笙抱臂站在床边：“你穿衣服睡觉？”
凤箫脱下门派服扔到龙笙身上，只穿一身中衣缩进被子里：“挂好了。”
龙笙接住衣服，随手挂到衣架上，又将自己的门派服解下，上床钻进被褥。
两人盖着一床被子，沉默许久。
终于开启了极限拉扯。
龙笙：“你的控火很强，一般五百岁的山鸡做不到吧。”
凤箫：“彼此彼此，你的控水熟练度也不太像是五百岁的蛇妖能掌握的。”
龙笙迟疑：“其实……”我不是蛇妖。
他顿了顿，改口：“其实我不是五百岁。”
如果凤箫真的上了岁数，却瞒他这么久，大概是怕他知道后会接受不了。
那他也谎报年龄好了，他把自己岁数往大了报，报成和凤箫一样的年纪，凤箫就会安心和他在一起了。
人族若不修仙，活到百岁已是长寿。修仙之人，每突破一层境界，就能延长寿命的极限。渡劫大能可以活到三千岁，三千岁未飞升成仙，就是大限将至。
妖族寿命一般也是三千岁，届时未能飞升，同样逃不过寿终正寝。
众生死后为鬼，入九幽冥界转生，一个魂魄最多入十世轮回，就会彻底消失在世上。如果运气不好，十世皆为蜉蝣，朝生暮死，活了十世的寿数也不过是十日而已。就算世世为人，长命百岁，也不过短短一千年。若是不入轮回，长居九幽，鬼魂也只能活千年。所以九幽也有鬼修仙，这种称为鬼修。也有万中无一的善魂，十世功德圆满，得道成仙，将凡魂脱胎换骨为仙魂。
人鬼妖皆想修成仙，但成仙便是永生了吗？
不，仙仍只能活万年。
仙也追求成神，享受真正的永生。
神族高高在上，几乎不会与神族之外的族类结交。并非他们不屑，而是若与之交朋友，也许他们只是单纯地睡一觉，醒来朋友们已经全死了。
倒不如从未交集。
龙笙选择和一只山鸡精在一起，便要每日都顶着一种随时会失去他的恐惧——同为五百岁，龙族仍有亘古永
恒的生命，妖族的寿命却已过了六分之一。短短三千年，对龙族转瞬即逝。
更别提山鸡精可能不止五百岁，也许是一千五百岁，甚至是两千五百岁。
凤箫如今在龙笙眼里简直随时都要死掉。
龙笙连应对方案都想好了——若余生的岁月，凤箫实在不能够修炼成仙，他就回山海境，去昆仑山，求西王母赐不死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先让小山鸡活个万年，再想办法从仙修成神。
如果西王母那儿求不到药，他就去九幽寻凤箫的魂魄，陪他修成鬼仙。
若修不成鬼仙，他便去看一眼命簿，陪凤箫走完十世轮回，每一世都守在他身边。
龙笙考虑得实在长远，凤箫完全不知道龙笙脑子里连他后事都安排好了。
凤箫从不似龙笙这般走一步算百步，他讲究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压根就没考虑过两个种族的寿数差异。那些生离死别的事对现在的他还太遥远。
听到蛇妖说他不只五百岁，凤箫心道：果然如此。
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当初你说你五百岁，我便报了个五百零一，其实是顺着你的话随口说的。”龙笙面不改色地编着谎话，“后来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嫌弃我年纪大……”
工于心计的龙太子在话术上体现出了他的高情商。他想隐晦表达的意思是“我不嫌弃你年纪大”，表达的方式却是“怕你嫌弃我年纪大”，从而婉转地告诉凤箫“咱两年纪一样大，不用慌”，达到宽慰效果。
也因为这份高情商的委婉表达，两人脑回路再次阴差阳错地产生了误会。
凤箫为了安慰龙笙，当即也给自己往上报了一千岁：“没事，我怎么会嫌弃你年纪大呢？那个……我也一直瞒着你，我不是五百岁，是一千五百岁。当初看你外表年纪轻轻，以为你也五百岁，就想着说个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免得有代沟……”
龙笙闻言松了口气——还好，一千五百岁，不是两千五百岁，已经比他想到的最坏的结果要好很多了。
如果是两千五百岁，在龙笙眼里已经是明天就能送葬的地步。
“我也一千五百岁。”龙笙如释重负，“我们还是同龄。”
凤箫心想，一千五，也还好，不算老。
但是……好像还是有哪儿不对。
“你不是说，你们蛇族成年后就会有两个吗？一千五百岁肯定是成年了吧，你一定还有另一个！之前只是藏起来了。”凤箫雀跃道，“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两个是什么样子呢！”
龙笙：“……”他上哪儿去变出一个？
龙笙：“我没有。”
凤箫不信：“为什么没有？你说一千岁就有的，你骗我。”
龙笙昧着良心：“我发育迟缓，还没长出来。”
“啊……”凤箫反应很快，“没事，正常，我也发育迟缓。你看我，一千五百岁了，还在长个呢。”
这听起来很荒唐，可要是发生在小山鸡身上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小山鸡的脑袋瓜看起来也没怎么发育的样子。
不是蠢，是有一种……可爱的童真。
深山老林里修炼，不与外界接触的妖怪，即使活了三千年也能和人族的三岁小孩一样童真。
龙笙用自己缜密的思维为凤箫的谎言圆上了所有漏洞。
凤箫极速转移话题：“你以前还说，蛇千年化蛟，你现在是蛟还是蛇啊？”
“不是所有鲤鱼都能越过龙门，也不是所有蛇都能化蛟。”
龙笙陈述的是一句事实，
只不过和他这条龙没什么关系。
凤箫自动理解为蛇妖化蛟失败，懊恼自己又说错话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凤箫努力安慰，“多积德行善，一定可以得道成仙。我会陪你的！”
龙笙心事重重，却在听见这句话时勾了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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