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从南山下来的隔天,孟星河生了病,那时候他人已经回到家里,这场病生得他很是心虚,甚至以为是神明对他的惩罚,因为他说了太多谎话。

从程醉出现的那一刻,孟星河就处心积虑地绸缪着摆脱他。

孟星河了解程醉,他知道如果他一开始就摆明车马严词拒绝,程醉只会越挫越勇,就像前世他的态度越强硬,程醉的手段也跟着水涨船高越发激烈。

程醉其实也了解孟星河,他们都采用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待彼此,只是孟星河比程醉先一步洞察了他的底牌。

那天的最后,和尚一声棒喝宛若雷霆,程醉如孟星河所愿的落荒而逃。

这世上只有孟星河最知道程醉的软肋,他们共同经历过一次鲜血淋漓的死亡,那被挤压得变了形的车厢总是在梦里阴魂不散,好几次孟星河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全身,心脏剧恸。

那必然也是程醉不能承受第二次的噩梦。

玄学之说言辞凿凿,他们纠缠的结果早有前世可鉴,在那样的谶语面前,即使是程醉,也不得不放下执念了吧。

上山的时候晴空万里,下山的时候风云突变。

大雨来得毫无预兆,孟星河跟很多香客一起往山下跑,那雨实在太大了,仿佛天上漏了个口子,没两分钟他就从里到外被浇了个通透,风一吹,冻得直哆嗦。

孟星河蓦然想起程醉离去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那双浸满了水泽的湿润眼睛里饱含的绝望和哀伤的情绪,同漫天而下的瓢泼大雨一道砸在孟星河身上,且有越砸越重的趋势。

到底是第一次耍弄这样的手段,对付的还是程醉,孟星河有那么一刻羞愧于自己的城府与狠毒。

但很快他又说服自己,他跟程醉,本来就该是殊途不同归的两个人,要么程醉迷途知返,要么他们两败俱亡。

当天晚上孟星河回到家,夜里发起了高烧,养病的几天他默默等待,一连七天,程醉再没任何音讯。

应该是了结了。

孟星河终于松出一口气。

那个和他纠缠了十年,禁锢他、霸占他、控制他的男人,应该能彻底放过他了。

……

孟星河的感冒很快就好了,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考虑,他没有功成名就扬名立万的野心,但摆脱贫穷是必须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卓越的生活品质都是必要的。

其实孟星河在高考前就有了计划,也跟自己的合伙人玉小龙提前通过气。

玉小龙家里开了个铺子,周边十里八乡的居民进山挖出来的山珍虫草会拿到他家卖,再由他家卖到城市的经销商手里。

这年代信息流通还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经商的暴利在于渠道,一瓶冰红茶摆在商超柜台上只能卖两块五,放到高级会所里就值二百五。

云滇大山遍地宝物,当地山民大多识货不识价,孟星河所在的村庄附近盛产松露,那在城市里是多么珍稀的东西,当地人却拿来喂猪,后来有游商来收货发现了,出了个比白菜价稍贵点的价钱,卖“猪拱菌”的人都喜得跟捡了大便宜一样。

所以孟星河想趁着暑假往羊城倒卖一批物品,玉小龙是最合适的搭档,不过仅靠这点小“贸易”来钱还是太慢了,他有三个长辈一个妹妹要养,他想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水平。

前世孟星河除了演戏之外并没有其他生财的技能,他始终坚持着拍戏也是为了有份收入,不至于彻底像只由人供养、混吃等死的金丝雀,那十年他意兴阑珊得过且过,家国大事经济形势虽然知道一些,但都不深入,更别说精确到某个时间节点的发展变化,他唯一能笃定的就是看涨某些企业的长期股价,所以他需要尽快筹到一笔启动资金。

此刻孟星河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在细细端详。

这是养母捡到他时塞在他襁褓里的,孟星河也是据此认定自己是被遗弃的,毕竟人贩子拐卖掉一个婴儿不会把这种东西还留在孩子身上,奶奶一直给他收着这块玉佩,孟星河刚跟老人家讨了过来。

前世敏敏摔坏了腿后孟星河让奶奶把玉佩给了二叔,二叔拿出去卖了三千块,如今孟星河眼力强了,能分辨出手上的玉佩通透无瑕,触手温滑如脂,分明是极品的羊脂白玉。

如果卖了它,孟星河就有了充足的第一桶金,可是……如果他想查询自己的身世,这块玉佩就是最明朗的线索。

前世他到死都不知自己真正姓甚名谁,这一世他要不要……孟星河久久摩|挲着玉佩,陷入了沉思。

六月中旬的一天孟星河又回了甘泉乡,玉小龙在车站跟他会和,俩人坐上去县里的中巴车。

玉小龙把自己背的那个大包打开:“星河你看,我把家里能拿的东西全拿上了,能值两千多块呢!”

孟星河翻了翻,只见鼓囊囊的一个包里装满了用真空袋封好的菌菇、虫草,还有茶叶,他笑了笑:“咱们跑一趟来回连交通带吃住成本就要近两千,要是只卖两千多,不是亏死了。”

“啊?”玉小龙傻眼。

孟星河随口说:“你爹妈对你够放心的,这里可有不少好东西,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没说,我自己偷拿出来的,有几样是我爸藏在柜子里,我把他锁撬了,”玉小龙瘪起嘴,“要是卖亏了那我可就不敢回来了,不然我爸非打断我腿。”

孟星河莞尔:“放心吧,你的腿保得住。”

从甘泉乡到安平县,再到青绵市,当孟星河坐上前往羊城的火车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程醉两次从京都来找他,一路也是这样漫长而颠簸,那大概是含金而生的程公子从来没吃过的苦。

孟星河许久没坐过这样的火车了,学生证只能买硬座半价,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真是相当考验人的体力和耐性。

尽管有空调,车厢里的味道还是难闻得很,周围的人要么大声谈笑,要么吆喝着打牌,吵得不行。

他一路都没吃东西,也不怎么敢喝水,第一次走到厕所那边时,看到厕所门口或坐或躺的全是人,他进厕所一趟要说七八个“劳驾让一让”,后面他就再不去厕所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想,自己到底还是娇贵了,他不得不承认在甘泉中学的一个多月,如果不是程醉安排的那一切,他不会过得那么舒服。

前世程醉对孟星河的生活品质管控得很严,孟星河吃的用的,一应都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他总把“皇室怎么养公主,我就怎么养我家小猫儿的”挂在嘴上,孟星河也不会那么反感。

夜间车厢里安静了一些,孟星河趴在桌上,伴着那火车富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的声响,也进入了睡眠。

梦里有个人绕着他的身影不停打转。

“小猫儿小猫儿小猫儿……”

“别叫我小猫,我不是你养的猫!”

“我喜欢这么叫你嘛,你长得漂亮脾气又不好,动不动挠我爪子,不是小猫儿是什么。”

“不要叫我猫!”

“那我叫你老婆。”

“我是男人,不是你老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大不了你叫我老婆,我叫你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孟星河朝天挥出一巴掌,梦醒了。

……

一出火车站,玉小龙就惊呆了。

“哇!羊城太漂亮了吧!星河,我们填志愿就来羊城吧,我想在这里上大学。”

“填志愿的事情以后再想,咱们现在先吃饭,再找个地方落脚。”孟星河二十多个小时没吃,胃里正不舒服,想吃点速度快、味鲜又养胃的东西,他带着玉小龙进了一家拉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

“一碗面要八块钱,怎么这么贵啊?”玉小龙坐下来才看到菜单,直嘀咕。

孟星河说:“这里物价高,但人均工资也高。”

“在咱们那里能买四碗米粉了!”玉小龙的不忿在老板娘把面端上来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老板,你这是牛肉拉面吗?”

老板娘不怎么客气地说:“怎么不是拉面了?”

玉小龙控诉:“里面就只有三片牛肉,还这么薄,你是用舌头舔,才能把牛肉劈这么薄的吗?”

老板娘大概不是头一回应付客人如此质问了:“我家拉面就是这样,这是我们全国连锁的特色,你懂个什么?”

玉小龙怒而拍桌:“你们这不是卖面,是抢钱!”

“干什么干什么?”里面冲出两三个大汉,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硕大的汤勺,威胁地指着玉小龙,“你想干什么?”

孟星河拼命把玉小龙按坐下来:“这家店的面条就是这样的,先吃吧,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玉小龙气坏了:“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他们这是坑人啊,简直黑店!”

大汉横眉倒竖:“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要你好看!”

玉小龙气得把桌上的醋瓶和辣椒油全倒进碗里,誓要把八块钱的成本都吃回来,孟星河被他逗乐了:“你这是伤敌八百自伤一千啊,放这么多料还能吃吗?”

“嘶——嘶——”玉小龙一边吃一边抽气,眼泪都流下来了,被辣的红彤彤的嘴唇还很强硬,“这点辣椒算什么?跟我家的小米辣比就是个弟弟!”

孟星河一拱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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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老攻他每天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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