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秋声,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样呢?你要怎么样,才会不恨我了?」他想,就算她要他在这种天气里跳进河里,他也会二话不说的照做。

「我从来不恨你呀……」他会有这种误解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从来没向他解释过。「我只是怨,怨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你一直埋头做苦工,只会让我觉得你是故意不来救我,是心中有愧,为了利益舍弃我……」

「秋声,我不是故意晚回来的。」他紧皱着眉头,想到她为此备受煎熬,心里就极为难过。「事情发生那天,我兼程赶到代州,而你被抓走后,郑管事派来的小厮即使快马加鞭,也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在代州找到我。但当时我走不了,我只要一走,那群东北商人就死定了,货品也会石沉大海。

「我以为凭宁王府的威势,储仲孙不敢动你;我以为他们会怕我秋后算账,顶多只是软禁你。我不知道他会做得如此过分,我也不知道李初会不在京城……」

说到这里,又想到气息奄奄的她,他几乎快说不下去了。

「所以,确实是我的自以为是让你受苦,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太晚回来,我做什么都不足以赎罪。」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秋声觉得心头挂着的那把锁,像在瞬间被他打开了,她觉得自己又有勇气爱他了。「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相信你,只要你早些告诉我原因,你就不用在这种下大雪的日子里做苦工,也不用被雪埋了……」

「你真的太傻、太执着了!」储孟孙回想起秋老说的话。她一直是相信他的,即使在自己快要失去生命的情况下。

面对这样的痴心,即使刚强如他,鼻头也涌起一阵阵酸意。

「你何苦这么相信我?我并没有做到我的承诺,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应该要恨死我,应该要让我徜比你更重、更重的折磨才对……」

「不要,我不要!」想到那些天在储府里受到的对待,要是事情重来一次,她宁愿被抓去毒打的人还是自己,不要是他。「你不知道那有多恐怖,他们把我吊在墙上,用细细的皮鞭抽我,我晕倒了,就用水把我泼醒。他们要我离开你,要我交出账簿,我不愿意,他们就继续打。他们要把我打得全身没一处完整,却又不让我死,我当时好痛、好怕,全是因为相信你会来救我,我才能撑下去……」

听到那个死字,储孟孙呼吸一窒,眼眶也随之泛红。她受的苦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为什么她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明明是他把她卷入这场纷争中,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错。

「秋声,我的秋声……」他哽咽了。她身上的鞭痕他看过,是那么椎心刺骨的痛,硬生生的在他的心上划下同样的痕迹。即使她的伤有好的一天,他的心,仍会为她的伤痕而淌血。

好半晌,他只能流泪却说不出半句话,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她所有的痛,这么深刻又尖锐的感觉,令他不由得在她耳边立誓,「秋声,我储孟孙发誓,会用一辈子补偿你、用一辈子爱你,如果我再让你受到那样的伤,我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秋声已经泣不成声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她知道自己的心复活了,却心疼他要立下这样的立誓。

两个有情人在雪地里相拥而泣,但不远处将一切都听入耳中的秋老,纵然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你们两个傻子!冰天雪地的抱在一起哭什么哭?还不快进屋去!」

竹屋内,炭炉哔剥哔剥地发出声响,经过储孟孙的修补,再挂上几盏他送来的油灯,已不像先前进门时的阴寒,反而显得温暖明亮。

秋声早已换下湿衣,还被告诫要穿上棉袄,储孟孙则换上一套秋老的衣服,让她在身上擦着药,虽然尺寸不合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可笑,但至少能保暖蔽体。

「你们两个是冻坏脑子了吗?这么冷的天,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讲,非得把自己冻成棒冰,就算是唱戏也太投入了吧?」秋老仍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抱歉,秋老,我只是……只是……」储孟孙心里的激动还未平复,所以不知该怎么表达。「我只是一时忘情,因为秋声终于和我说话了。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不准备理我,我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

「算了算了,秋声都原谅你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省得好像我老头子很爱计较似的。」秋老挥了挥手。他心里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见到女儿一看储孟孙出事,就不顾自身安危的奔进雪地里,他也只能强迫自己释怀了。

「谢谢秋老。」他很清楚泙方仍有疑虑,不过比起先前的敌视,眼下已经好太多了。

「倒是你也该回去储氏商行了,在这荒郊野地里和我们父女混了这么久,其他人肯定着急,且再没几天就是过年,商行一定忙碌不堪,少了你怎么行呢?」这件事秋老一直挂在心里,毕竟他以前曾是储氏商行的账房,总不希望看到它发生什么问题。

储孟孙沉吟一下,接着淡淡一笑,「那已经不是我的事了。」

此话一出,秋家父女全瞪大了眼,尤其是秋声,亲眼见识过他为了商行的事,不管怎么奔波劳碌、不眠不休都不以为苦。现下他竟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

「你不是才把东北那批货追回来?」秋老忍不住问。女儿为此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他怎说得轻描淡写!

「代州刺史已为此付出代价,黄亭儿即使嫁进去,也做不了官家妇了。」储孟孙略去详情不说,「东北商人基于感激,还承诺了商行很多好处,货个也及时送至宁王府,至少在这方面我不需要再操心了。」

「那不就得了!」秋声又想到先前住在商行时,大伙都对她很好,不禁替其他人叫屈。「如果你把事都丢给郑伯或大饼处理,他们会忙死的!而且很多人是冲着你储孟孙的名头来的……」

「不是这样的,秋声。」他大手收紧一下,安抚她的情绪。「在出发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把商行还给了储家。」

「什么?!」秋家父女再一次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储氏商行,所以我的对象必须见鬼的门当户对;也因为储氏商行,我可能一辈子都必须面对来自两个异母弟弟的明枪暗箭;更因为储氏商行,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既然他们这么想要,那我就还给他们!」提到这个,储孟孙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是因为我……」秋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是我的缘故,害你必须抛弃商行的一切吗?他们怎么逼你的……」

「是我自愿的。」如果不是秋老在场,他真想给她一个亲吻或是拥抱,但最后他只是紧紧牵住她的手。都这时候了,她还是事事替他着想。「你怎么不说我不爱江山爱美人?」

美人?秋声粉脸忍不住微红,为受伤以来苍白的脸色添了点好气色。

「你放心,我敢这么做,就代表我有足够的自信让你不跟着我受苦。」他志得意满地一笑,「我储孟孙从来就不是靠储氏商行才有今天,反倒储氏商行还是靠我才能如此欣欣向荣。」

秋老闻言,即使心中仍对他存有芥蒂,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储氏商行在他年轻刚进去时,还只是东市的一家大商行,哪有现在遍及天下各交通枢纽的规模?他看着储孟孙年经轻轻一肩扛起商行,再将它壮大至今,确实和储氏商行打交道的人,几乎是冲着储孟孙这个人,而不是冲着储家的招牌。

「不过,你既然离开了储氏商行,未来怎么打算?」知道他不是个瞻前不顾后的人,但自己总要替女儿打算。「没有未来的人,可不许牵我女儿的手。」

他其实早觉得小两口手握在一起刺眼极了,这储孟孙大胆到在他面前还这么放肆,真以为他姓秋的老了,没力气修理他?

储孟孙闻言,不仅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秋老,你当真认为我会让那些得罪过我的人那么好过?这只是个开始。」虽然话是对着秋老说,但他的目光却是温柔地望向秋声,「我的未来,无论有没有和储氏商行挂上勾,我都会让秋声过着衣食无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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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钱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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