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师父叫我这么做的,」踏莎回道,「他说与苏夫人曾是故交,苏夫人丧女之后神志失常,要我假扮苏小姐安慰她老人家。」

「那首‘羊角花儿」也是师父教你唱的?」她越听越惊。

「没错。」踏莎用力点头,「师父说,这首歌谣是苏夫人最喜欢的,听了或许能唤起一些回忆。」

周冬痕脑中闪过一个朦胧想法,却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在做些什么?」她问。

「师父最近越来越古怪了,」踏莎偏头想着,「居然开始研究种什么绿牡丹。别说这个时节种牡丹早已不合时宜,绿色的牡丹,我更闻所未闻。」

绿牡丹?那不是……苏夫人最向往的吗?

电光石火间,周冬痕把本来完全不可能有瓜葛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就像拼图找到最后一角,她终于明白了。

当初她说要来苏府的时候,师父为何那般热衷地四处替她打听,为何能弄到一些外人无法探知的消息……一向如闲云般清冷的师父,过着世外独居的生活,何曾理会过这些?

「以后你就别再这么做了,师父那边我自会向他解释。」周冬痕不理会师妹困惑的表情,也不给她发问机会,立刻催促道:「快走吧,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踏莎虽满心不解,却也明白不宜久留,只得先听话离去,待日后再细问。

周冬痕看见乔雨珂笑意盈盈地向自己走来,那张春风得意的脸上写满必胜的信念,轻蔑的眼神淡淡投向她,就像在看一个手下败将。

「咱俩说好的,谁输了,就履行当初的诺言,不得反悔。」乔雨珂朗声道。

「等等,」她忽然要求,「少奶奶,可否将赌约再说一遍给我听?」

「假如你输了,即刻从品墨眼前消失,此生不复相见,」乔雨珂满腹狐疑,不知她要搞什么鬼,「要是你赢了,我就接纳你为小妾,此生亦不与你争风吃醋。」

「这样不太公平啊,」她轻轻笑道,「应该是,我若赢了,少奶奶你也即刻消失,此生不复与品墨相见才对。」

「你……」乔雨珂杏眼圆瞪,「大胆!」

「少奶奶怕输?」周冬痕故意挑畔道,「那好,赌局可以作罢,我倒是无所谓的。」

「我会怕输?我会输给你这个贱婢?」乔雨珂果然不服气,「好,如你所说,谁输了,就滚得远远的,此生不得再纠缠品墨!」

「一言为定。」她颔首回答。

她想过了,若是这辈子三人都陷入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之中,不如就趁此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的好。

乔雨珂家世好、人长得好,不愁找不到意中人,若守在苏家,做一个与小妾争风吃醋的怨妇,又有何幸福可言?

就让她来当这个恶人吧……

今天是苏夫人的生日,周冬痕和乔雨珂身为儿媳,自然要到场。

肃太妃在暖阁设宴,苏品墨早已到场,与顺嬷嬷一道陪伴在苏夫人身侧。苏夫人正捧着一个柚子在玩耍,对四周情景浑然不觉。

「给太妃请安——」乔雨珂率先道,「臣媳来晚了,太妃恕罪。」

周冬痕也接着恭敬行礼,毫不争抢。

「你们俩最近倒是挺和睦的嘛,」肃太妃看着两人,笑咪咪地道,「竟是一块儿来的?」

「臣媳方才与纤樱妹妹打赌来着。」乔雨珂勾笑回覆,「一边说话一边走,所以来得迟了。」

「哦,什么赌约啊?」肃太妃饶有兴趣,「说来让哀家听听。」

「咱们一家子入京这些时日,沁州家中无人照料,宅子都快荒了,我与纤樱妹妹打赌,谁若输了,就先行离京,打道回府,休想在此多作逍遥。」乔雨珂一边说着,一边凌厉地看了周冬痕一眼,谁都听得出她语意不善。

苏品墨亦瞧着周冬痕,眼中有一丝诧异,想着因为她从未对他提过赌约之事,他着实担心。

周冬痕暗自向他摇头,莞尔一笑,意在宽慰他。

他这才轻吁一口气,稍稍镇定。

「那如何定输赢呢?」肃太妃又问。

「很简单,谁送给婆母的礼物最让她欢喜,谁就算赢。」乔雨珂满脸自信。

「嗯,这个赌约倒是不错,很见孝心。」肃太妃颔首,「那就快把礼物拿出来吧,让哀家也开开眼。」

「回太妃的话,臣媳送给婆母的礼物,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乔雨珂洋洋得意地道。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无不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公公,请传她上来吧!」乔雨珂抿唇,卖了个关子,只对身旁的太监道。太监匆匆而去,没过一会儿,在众人不解的神情下,带上来一名女子。

众人看着那女子,先是愣怔地不解其意,待女子容貌渐近渐显,大伙儿皆是一片惊讶之色。

「小姐!」顺嬷嬷失声叫道。

没错,那女子像极了逝去的苏品烟,就连苏品墨看了,也好一阵的失神。

「这……这不是品烟吗?」肃太妃瞪大双眸,旋即起身。

「太妃安坐,」乔雨珂连忙道,「这不是品烟,只是臣媳在江丞相府中看到的一名侍女,只觉容貌有几分相似,待一打扮,就更像了。」

原来如此……周冬痕只觉得三魂七魄方才已掉了一半,当年倒在她马蹄之下的人……模样真像极了这名姑娘。

她在丞相府待了这许久,倒没发现有如此相像的面孔,说来还是不如乔雨珂对苏家熟悉,————点,女月艮口月艮。

「婆母既然思念品烟,能让她见着品烟,应该是她最好的生辰礼物。」乔雨珂胜券在握地道。

「这份礼物好、这份礼物好!」肃太妃连连点头,「表妹,你可见着了,品烟来了,表妹!」

肃太妃连唤数声,苏夫人才抬起头来,然而,她见着这张酷似爱女的面容却没多大反应,目光呆呆地在空中停留片刻,又低了下去,再度专注于手中的柚子。

「表妹,你快看啊。」肃太妃催促道。

倒也怪了,越是催促,苏夫人越没有反应。或许这侍女只是貌似苏品烟,少了神韵,对苏夫人而言,倒不如蒙面唱着「羊角花儿」的踏莎让她有亲切感。

「纤樱,你又准备了什么礼物呢?」肃太妃好一阵扫兴,转身道。

不只肃太妃,在座诸位多少都有些扫兴,乔雨珂方才还笑意盈盈,此刻花容已经微敛,眼中满是困惑。

对于一个失智的人来说,何事会让她高兴,的确教人困惑。

苏品墨再度看向周冬痕,他虽然也希望母亲早点儿康复,但方才乔雨珂未达目的,倒也让他暂时安了心。

「妾身没准备什么特别的,」周冬痕道,「只想送一盆牡丹贺寿。」

「牡丹?」肃太妃诧异,「此时已是隆冬,哪里来的牡丹呢?」

「这牡丹是从江南运来的,」她恭敬回道,「是我师父亲手培植的。师父家住饶山溪地,那儿四季如春,牡丹在运输途中以棉罩笼住,施以温泉之水,才不至于被冻坏,反而越发鲜活了。」

「原来如此,」肃太妃听得入迷,方才的失望一扫而空,「那快快抬上来,让哀家开开眼。」

周冬痕比了个手势,宫女立即捧着花盆上来,直端到苏夫人的面前。

「哎呀,竟是绿色的!」肃太妃惊奇叫道,「哀家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绿色的牡丹呢!」

四下皆是惊叹的目光,乔雨珂眼里似要射出毒火来,嫉妒至极。

苏品墨上前,微微笑道:「是啊,晚辈也没见过,这倒是件希罕物。」

他轻轻用指尖碰了周冬痕一下,像在给她奖励,神情难掩骄傲。

周冬痕侧阵,与他四目稍稍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中。

「牡丹——牡丹——」苏夫人不知何时抛下柚子,直扑到花盆边,反应激动,脚步微颤,眼神居然清明了不少。

「枝上绿牡丹,风拂杨柳堤。人间正春意,你我却别离。」周冬痕突然轻吟。

「你怎么……」苏夫人猛地看向她,「怎么会知道这首诗?」

「婆母也听过这首诗?」她故作惊讶地道,「这是我师父常叨念的。」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苏夫人追问。

「我师父姓曲,」周冬痕回道,「婆母,您认识姓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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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居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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