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看向贺斐的时候,她的眼神一不小心和对方如墨般的眸子撞了个正着,她连忙佯装无事的垂下眼,这才走出门去。

三人下了楼,李老板自去忙去,秦凤楼问道:「妹妹,你可有看出什麽端倪?」显然他还记着之前秦明月所说的话。

秦明月回道:「大哥,我没看出什麽来呢,其实方才我心里挺紧张的,幸好这刘公子是个好说话的人,没怎麽为难咱们。」

「不怪你,别说你,大哥方才也有些紧张。也是大哥没用,竟让你出面应付这种事情。」

「大哥,你说什麽呢,人家问的是我,若你半路插嘴,惹恼了贵人不是节外生枝?」

「说是这麽说,可……唉……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本事。」想到弟弟下落不明,想到现在庆丰班要靠妹妹一肩挑起,秦凤楼就觉得很惭愧,觉得自己枉为人家大哥。

见兄长这样没自信,言语之间总会流露出愧对所有人的意味,秦明月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好好谈谈。

她脸色很郑重地望着秦凤楼,道:「大哥,我不希望你总是把任何事都压在自己的肩上,以前是我还小,如今我也大了,能帮你分担,咱们还要一起努力把二哥找回来。你总是这麽患得患失,这种心态可不好。」

听到这话,秦凤楼愣在当场,面色怔忡。

「我不喜欢大哥这麽没自信,在我心目中,大哥是那个无惧任何风雨,哪怕处境再难,都能带着大家一起活下去的大哥,而不是这个沉浸在愧疚自责里的大哥。若是二哥知道大哥如今变成这样,恐怕也不会高兴的吧,当初二哥登台不是你一个人做下的决定,而是二哥本来就有的想法,难道大哥忘了二哥的梦想,他想当一个红遍江南的名角儿。我就更不用说了,我也是庆丰班的一员,为大家做些事又算得了什麽,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妹妹……」

「我的大哥很棒,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也许他臂膀不够结实,肩膀不够宽广,可他有一颗最宽容善良的心。他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为我们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瞧瞧今天,外面多少人在喝彩啊,李老板为何会变了态度,大哥应该能明白是为什麽,要不是你编出这个戏本子,咱们能得到这一切吗?」

「不,不是我,是妹妹你,我其实什麽都没做,那些想法都是你提出来的……」

「怎麽可能你什麽都没做,你编出了这整出戏啊,甚至里头的曲牌和新式唱法也是你编出来的,我只是一个想法,可完成却是你,没有你,《白蛇传》根本不可能诞生。」

这并不是安抚之词,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秦明月对《白蛇传》这部戏充其量只记得一些大概的情节及印象深刻的场景,可一部戏可不是光凭一些记忆就能完成的,这里面还有台词、细节与整个故事的逻辑性,乃至是否合乎当下应该规避的一些习俗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去考虑的,这就好像是盖房子,她只做了一个大致的框架,而往里面添砖加瓦,将之盖成一个可以住人的房子的人却是秦凤楼。

这段日子来,若论辛苦还是要数她大哥,因为她想尽善尽美,可又没有统筹整部戏的经验,经常是突然想到哪里便提出一点想法,跟在她屁股後面收拾烂摊子的,都是秦凤楼。

秦明月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哪怕她站在台前风光无限,可她知道其实真正的幕後英雄是她大哥,能做出这一切的秦凤楼,不应该自卑。

「所以大哥,你已经很好了,你做了很多,多到你自己都无法想像。你看老郭叔他们,如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咱们的处境也越来越好。咱们过得越来越好,说不定哪天就能把二哥找回来。」

「真的是这样吗?」

秦明月点点头,满脸微笑,用坚定的态度告诉他,「是的。」

秦凤楼低头沉思,须臾才笑着抬起头来,「谢谢你,妹妹,大哥知道该怎麽做了。」

一见大哥脸上的笑,秦明月就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遂也不再多言,而是和秦凤楼一面说一面笑地往回走去,内心想着自己方才发现的端倪。

在雅间里,大概是所谓的灯下黑,她大哥和李老板都没有发现她是用本来的声音说话的,这算是她的一个失误,可令人惊奇的是那两个贵人竟然丝毫没有异样,这代表着什麽?

兄妹两人回到住处,刚踏入院门,迎面飞奔过来一个人,差点没撞到秦明月。

还是她眼明手快躲开了,又搀了那人一把,哪知竟招来对方一个含怨带怒的眼神。

是王莹。

只见她怒气腾腾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水,也不知是谁招惹她了。

她一见是秦明月扶了自己,当即脸上怒意更盛,猛地一把将她推开,迳自跑开了。

秦明月没有提防,差点没摔着。

「月儿,你没事吧?」追过来的陈子仪见状面上满是愧疚,「师妹小性子来了,你莫怪她,我这就去叫她来跟你道歉。」

「陈大哥不用了,她本就对我不满,你千万别去火上浇油。」秦明月揉了揉胳膊,对陈子仪苦笑道。

一听这话,陈子仪俊秀斯文的脸上更是愧疚,还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唉,都是我把她惯坏了,月儿你千万莫怪。」说着,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望着陈子仪远去的背影,秦明月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秦凤楼脸上满是薄怒,「这王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秦明月哂笑了下,「她大概是气我们当初选了念儿,没选她。」

其实秦明月就是故意的,没道理别人那麽讨厌她,她还要腆着脸巴上去,这出戏要演那麽多场,让她天天跟一个和自己不对盘的人对戏,她又不是天生犯贱,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不开心。

像王莹这种小女孩,前世她见得多了,说白了就是以自己为世界中心,一点不如意就喜欢发小脾气,最讨厌的还是个窝里横,碰到外人像个鹌鹑,也就只敢在自己人面前耍横。

「幸亏当初没选她,不然她指不定还要怎麽给你气受。」

等两人进去後,就看见老郭叔等人面带薄怒,而念儿正坐在一旁抹眼泪。

原来就是王莹与念儿吵架,王莹被众人责备,这才跑了出去。

秦明月叹气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她素来就是这种性子,也是你吃亏没吃够,每次被她气得哇哇乱叫,过後又腆着脸主动去找她说话。」

「她毕竟是我师姊。」念儿边哭边讪讪道。

秦明月哂笑,「所以我也不劝你了,劝也没用,哭哭也就过了。」

听她这麽一说,念儿也觉得自己哭得十分没有意思,便把小脸擦擦,道:「月儿姊,你说师姊她现在怎麽变成这样了?」

秦明月表情复杂地笑了笑,只道:「人总是会长大的,也是会变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陈子仪垂头丧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有看见王莹,也不知她上哪儿去了。

进来後看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念儿,陈子仪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道:「念儿,师兄替你师姊跟你道歉,她不该那麽说你,你别怪她。」

念儿呐呐不言,要她说她不计较的话,她肯定是说不出口的,可又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愁眉不展的师兄。

秦明月抿了抿嘴角,想说什麽欲言又止,她故意将话岔开,「陈大哥,王莹呢?你怎麽没把她找回来?」

「她跑得太快,我没找着她。不管她了,咱们不是要排下一场戏吗?我们来对对词。」

秦明月点点头,三人翻出下一场戏的戏本子,专心地对起词来,其他人也各忙各的去。

若论现当下苏州城里最红火的话题是什麽,那就非庆丰班所演的《白蛇传》莫属了。

那日众多看客离去,回去後仍是意犹未尽,兴奋得不能自抑,不免当着众亲朋好友说了起来,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要有多玄乎就有多玄乎。

就这麽一传十十传百,这名头就传了出来,许多人都十分好奇这人到底是怎麽在天上飞的,还有这白蛇永镇雷峰塔明明是老少皆知的俗套故事,怎麽就出了个新版本?

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说,因此众人对《白蛇传》的下一场更是翘首以盼,有许多人不愿等待,慕名而来点名要看这戏,可惜这次惠丰园变了章程,这戏可不是让人点的,而是演到哪场大家就看哪场。

这章程是秦明月提出来的,没追过剧的人,是永远不知道追剧那种急不可耐的心情,想要红,想要火,就得学会吊人胃口。

有人不信邪,想着难道这戏就你们庆丰班会唱,可去别的戏楼一问,别处还真没这戏,更不用说还能像其他看过第一场的看客所说的那样,那白素贞不光能在天上飞,施法的时候更是白烟大作、妖风冲天,让人身临其境,其中还有许多让人说不出究竟的稀罕名堂。

总而言之,看过《白蛇传》以後,众多老戏迷们才知道以前他们看的那些戏都不叫戏,甚至有这麽一种说法传了出来,没去惠丰园看过《白蛇传》的人,简直白活了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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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要上位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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