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茶室
因着梨花部的事务和穆家兄妹的日常安排，孙安锦的画前前后后画了半个月，方才完成。孙安锦命人将画送到静王府，自己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小姐辛苦了。”催雪在旁边为她打扇。这一段时间小姐在书院和穆家之间来回奔波，又总是在深夜处理完梨花部事务后继续修改画作，看得她有些心疼。
“小姐，今儿中午俯仰楼的莫瑜来过，说要找小姐。彼时小姐在午睡，奴婢就没有让她进来。”催雪见孙安锦闭着眼按揉自己的太阳穴，知道她是想要休息一下，但还有些琐事不得不告诉她。
“莫瑜来过？”‘孙安锦犹闭着眼，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个时而疯癫的丫头了，“她来做什么？”
“说是院首将一间闲置的屋子辟了出来，小姐和仉少爷得空时可带着朋友去坐坐。”催雪回答，“在书院西北角，就叫做‘茶室’。”
孙安锦脑中浮现出书院的布局构造，对于西北角的这间“茶室”确是毫无印象。再问催雪，催雪也是摇头。看看天色倒也不晚，孙安锦便带上催雪先过去瞧一瞧“茶室”。
“茶室”临街，门前两个花圃，一看便知是有人悉心照料着的。室内点着清淡的香，桌椅书棋茶一应俱全，孙安锦甚至认出了孙汝从前极为宝贝的一套茶具。
“先生这是……东西太多放不下了？”孙安锦将一只白玉茶盏托在手上，茶盏质地细腻温润，该是天家的东西。
“孙小姐，你果然来了。”孙安锦和催雪两个正在屋内查看陈设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声音。两人望去，是莫瑜。
“我就知道你会先来看看，”莫瑜走进来，仰着脸问，“怎么样，和你心意吗？”
“这是小瑜你让人布置的吗？”孙安锦知道莫瑜的脑子有时不好使，便也不生气，“辛苦你了。”
“没什么，您是小姐，能记着我们这些下人的好是我们的福气。”莫瑜朝着孙安锦翻了个白眼，转身出去了。
“回来，怎能对小姐如此无礼？”催雪看不下去，要追出去将莫瑜抓回来。
“无事，”孙安锦拦下催雪，“你可知道莫瑜为何这么说？”
“自然是因为小姐回来，算是顶替了她的位置”催雪脱口道，随后对上孙安锦的目光，催雪立刻便明白过来孙安锦是在问什么，于是回答，“奴婢不知。”
连催雪也不清楚。孙安锦回忆起，似乎听说过，莫瑜从前是掌管梨花部事务，莫瑾则是掌管杏花部，因为一次任务出了事，莫瑜不再适合当梨花部首领，于是两个部的事情都被交到了莫瑾手上，直到自己来到书院，接管了梨花部的事务。
莫瑜的事情孙安锦本不必管，但好奇心和直觉却让这件事成为了孙安锦心上的一根刺，她总觉得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什么。
“见过仉少爷。”屋外隐约传来下人请安的声音。孙安锦看到仉清扬正从外面回来，路过茶室门口。
“清扬，”孙安锦出声叫住他，走到茶室门口，“这是做什么去了？”
“长孙他们叫我去诗会，”仉清扬走过来，回答说，“说是要带我在京城多走动，结识些朋友。”
“那可认识了什么人？”孙安锦笑着问。
“并无，”仉清扬摇头，似乎很是郁闷，“今日见到的尽是些附庸风雅的伪君子。”
孙安锦“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还隐约记得曾经偶然遇见的几个“贵公子”，都是涂脂抹粉摇着折扇顾盼生情的模样，叫人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既然不喜欢，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孙安锦笑道，“是了，这间‘茶室’是先生命人辟出来的，日后若是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妨带来这里坐一坐。”
仉清扬这才注意到孙安锦身后的“茶室”。
“师父东西太多，放不下了吗？”仉清扬一眼就看到了孙安锦方才摆弄的茶盏。
“仉少爷和小姐真是姐弟，”催雪笑道，“说得分毫不差。”
“原来院首在你们心里就是个小气的家伙吗？”莫瑾的声音从仉清扬身后传来。仉清扬让开身子，莫瑾正带着莫瑜走来。莫瑾笑盈盈地与平日里无异，莫瑜却是垂着眼，怯生生地偷瞄孙安锦和仉清扬。
“莫瑜又……”孙安锦看出了莫瑜神情不对。
“姐姐又发作了，”莫瑾看向莫瑜，莫瑜则是飞快地躲到莫瑾身后，扶着莫瑾肩头，似乎还在发抖。
孙安锦叹息一声：“这样下去怎么行，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若是有，姐姐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莫瑾苦笑。
“总会有法子的，”孙安锦出言安慰，但也清楚希望渺茫，于是转而问道，“是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家小姐托人给小姐带了口信。”莫瑾的目光扫过仉清扬与催雪。
“百一叶？”仉清扬与百一叶也算是旧识了，只是这二人自来了京城以后便总是缘悭一面，“她找阿姐有什么事？”
“女孩子家的事，”孙安锦不想把仉清扬拉下水，“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书背了吗？字练了吗？先生要你作的文章作了吗……”
“阿姐你不要总拿这些压我！”仉清扬嘴上抗议，可脚上却是飞速跑走了。想来是今日在诗会耽搁许久，什么事都还没做。
“那么奴婢也告退了。”催雪行礼后便退下了。如此一来，此处只剩下孙安锦与莫家姐妹。
“莫瑜她……”孙安锦示意莫瑾劝说莫瑜离开。
“便这样吧，”莫瑾却是苦笑着，望向孙安锦的目光里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她这个样子，我也不好让她就这样离开。况且莫瑜她本来也是……”本来也是梨花部的首领。莫瑾的神情黯淡下去，抬手轻轻将莫瑜扶着自己肩头的手将握在手心。
孙安锦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梨花部的众人在这件事上对她都是闭口不言，哪怕是要担着抗命的罪名。
“行了，那边说吧，一叶那边有什么消息？”孙安锦忽然一阵烦闷。尽管接管梨花部这么久，她很清楚，梨花部的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听命于莫家人。
“李小姐说，刘家公子近日时常出入落鸣宫。”莫瑾说。
落鸣宫？孙安锦身子一僵，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小姐，那落鸣宫从前是废帝的妃子许贵妃的寝宫，如今是惠敏公主被禁足在里面……”莫瑾解释着，但孙安锦一句都没有听见。其实莫瑾说的不过是些孙安锦早已知晓的事，毕竟她孙安锦就是从前的那位惠敏公主明华音。
“小姐，小姐？”莫瑾察觉到孙安锦的出神，却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孙安锦半晌才听到莫瑾的呼唤，回过神来。
“小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莫瑾皱眉问。小姐对这件事反应奇怪，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她没查到的事？
“无事，”孙安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压抑住内心的波澜起伏，“宫里有谁能打探到落鸣宫的消息？”
“便只有……涂说了。”莫瑾说完，感觉自己的舌头崴了一下。
孙安锦陷入沉默。
“偌大的梨花部，居然只有他一人可用吗？”孙安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梨花部本是为皇上做事的，皇后虽说是陛下的妻，对于梨花部的事情却也是无权过问的。若是要在皇后身边安插眼线，需得不太聪明又不愚笨，才保得住性命。”莫瑾回答，握着莫瑜的手无意中紧了紧。
“哎呀！”莫瑜痛呼出声。莫瑾赶忙松手，向莫瑜道歉。
孙安锦将这些看在眼里，一个猜测在心底油然而生。
“那边让涂说留意着吧，”孙安锦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一下，好好分析一下关于莫瑜的事，“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说完，没有看莫家姐妹的表情，独自离开了。
“阿瑾，我们快回去吧，”莫瑜拉着莫瑾的手，委屈道，“小姐好像生我们的气了。”
“哪有，姐姐你多心了。”莫瑾轻抚莫瑜的头，望着孙安锦背影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可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