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动乱之期
许老和子衿说了很多话，幽心就似跪着的标本，彰显着许老的严苛。嘴角微微泛白，她的两手垂立一旁，了无生气。
房间里，许老有意地观察了子衿一眼，并不甚在意。许老出去之时，子衿还留在房内。
“爹爹怕是很看好你吧，子衿公子。”新仇旧怨加起来，更是忧心忡忡。幽心迷糊间都知道是子衿搀扶自己入了锦被，一反手抓着他死死不放。
子衿听懂了，她莫名的害怕不是没有缘由的。许府小姐一向得天独宠，而今许老竟因为青衣将她打得背脊血肉模糊。
可是幽心，你的话很伤人。他在幽心看不见的地方，黑了一张脸。
“幽心，朝堂上的事情，你爹爹比你更清楚！”子衿在幽心耳边低语，她的眼神开始游离，眼睑一阖一阖的。
“那是不是错觉呢？”幽心不放弃地紧了紧他的手，终于不放心地提防了一层。“你在对我放狠话。”
可能是幽心和子衿对病痛都比较感同身受，小小的毛病也有可能讹传成大病。所以，病苦的时候，他们都比较忌讳这样的探访者。
“你好好休息，一切皆安。”如果是灾，凭一个许幽心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子衿眉宇间的阴戾不假，对幽心满怀的关心也是真。“我曾经说过，要成为你的贵人之一。这样，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眼角间的挣扎，始终抵不过他的一两句言语。幽心呼吸得很平缓，渐渐入了睡境。
房间里总有陌生人的气息，她想睁开眼睛去查看，却发现很疲累。子衿已经被气走了，想来是没那么多心思对着自己赌气。
嘴唇被迫张开，苦涩的味道噙满一张嘴。
有点苦……好想避开苦涩的味道。
然而，不听使唤的，一口一口吞着什么。
“我不要……”幽心推拒着，手指动了动，伸到半空又无力落下。
这种悬空的舒适，会持续多久？不经意的，是磕绊到了什么？手中暖暖的，可是谁的手骨握得那么生疼。
不会是青城！那么会是谁？
幽心想要呐喊，脑中一直回响着子衿说的“群袂之交”。想到半生都摆脱不了景灏，幽心的睡梦中惹了怒火，却是半点不得力。
慢慢地又归于平静，一切又开始安静。幽心想，她又该是一个人孤独着。
到底是什么？会让自己对周遭都变得难舍难分，藕断丝连？
最后，她有些悸动。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陪着她的青城，她发现没有比这更让自己安定心神的药剂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他就在房间内，没有离去。子衿的药真的很神奇，一觉过后，疼痛减半。幽心觉得，可能只是身子虚弱而已，什么血肉模糊的伤痕和自己完全无关。
“青城。”幽心开口，轻声唤着窗前的男子。
那一瞬的回头，白光下的青城如若梦幻。看着他焦急地走向床榻，幽心忍不住心底揪痛。
“青城。”她再次呼叫，看到青城的发丝间是融化的雪水，湿漉漉地耷拉在身上。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又冒着雨雪天气，特意过来一趟？”
“不过是几片雪花而已。”城缓了片刻，用一种几近调慨的味道。
喉间苦涩，越发地难以忍受。幽心的注意力开始涣散，潜意识地提醒自己是在病中。然而，在看到床榻前的药碗之后。再大的病痛，不及脑中的空洞。
“青城！”幽心提高了声音，在看到青城些微的怔楞之后，又尴尬地放低了声音。“你帮我灌药了？”
那么乖巧地在云里雾里喝下去。
“没有。”他回答得很直接，扶着幽心靠在怀里，似乎在安定着她的情绪。
那么会是谁？谁敢在许幽心病中出现？
“不过，我看到楚易来过了。”青城感受着怀中的动静，他直白诉说中瞥了一眼幽心的木讷，继续道。“他来的时候，见你没醒，就把药给你喝下了。”
“怎么会是他？”她知道青城的古怪，却还是忍不住心里记下了楚易。
“我用手试了一下药碗的温度，应该是怕药再次冷却了，就误了服药的时辰。”青城烫了烫幽心的额头，缓释着气息。“还好，没有发烧。”
“是的。”幽心有些冷淡，又紧了紧青城的怀抱，竟然有些害怕。“子衿是有名的大夫，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楚易和她，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他给于幽心的，是倾囊相授的真诚。
就算如此，青城还是赶了过来。
“柳子衿，我也了解。”青城这么说着，有意地安抚着幽心并不踏实的拥抱。
幽心居然愣了，她似乎想到了。有几次，青城和子衿见面，都是不欢而散。甚至，他们不曾说得上一句话。
就算是这样，青城还是记下了柳子衿。
幽心想笑，却发现伤痛真的是硬伤。
她的眼角有泪，滴落在床笫。因为，青城很小心很小心地将她放进床头，小心到她觉得习以为常。
“好点了吗？”就像是致命的软肋，青城能够超出平常去照顾自己。
“嗯。”幽心顾自转了个身，他们谁都知道子衿的药是非常有用的。
青白的手触及药碗，青城的手微微发热。药碗的热度，足够传入他的手心。
“记得上次你去探望子衿……”
“你是不是跟踪了我？”幽心有一言没一语地问道，就算不转身相拥，食指交心而握，都会有一些心有灵犀。
“我只是担心你。”有些话说出了口，幽心都知道自己太过任性。
她更是知道，青城一旦说出了口，就凭幽心的脾性，足以再让子衿阴冷到深入冰窖。
“两次。”幽心竟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的子衿置气，或者自己憋气。“他伤痛难忍，我都在身边陪着。”
幽心越想越是抑郁，她几度记得子衿暧昧的威胁。她记得他说过，会在王府等她。
“其实，你知道了。”幽心提着一口气，被吊到胃里。
“对！不过我相信的子衿，是一个表里如一的男子。”青城盘算着什么，所以他打破了幽心所有纯真的幻想。“幽心，如果你没有多注意到他了。”
紧握胸口，幽心全身发寒。这种感觉……比方说，她宁愿做一次祸水，让他嫉妒一回，哪怕心里起一丝涟漪。
就如幽心忍着痛，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身后的人如空灵，青城才感觉到不对。他转身，果然，幽心飘飘忽忽地站在他的身后。
“如果，子衿这样的人，效忠王爷并不下你我呢？”幽心道出了彼此的担心，时至今日，她都知道，青城已经离不开自己。
他用一颗仅能给出的，让这个世界去证明的赤诚心，淹没在世俗中的礼教下，淹没在融入许府命脉中的常规下。
他的身份，他的前途，他的热血……假如一切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许幽心，那么，他也等同于一个傀儡。
“那么，保护好自己。”替她穿好一件锦服，他一把抱起了许幽心。放在踏上，青城逝去了幽心额前渗出的汗水，顾自言语。“喝了子衿的药，我开始不放心了。也许伤口裂了，你都不会有感觉。”
“你要离开了吗？”当青城再一次将许幽心放在卧榻之上，幽心开始心悸。
她知道，青城早已融入了骨血，甚至每一刻生活在和他一起的天空下，都那么的让她牵肠挂肚。
“好好休息。”青城开始回避，回避一些彼此都忌惮的问题。
然而，在青城转身离去之时。尽管幽心知道，他很难跟自己明说，去揭开隔在彼此之间的薄雾。
“青城！”飞快地，幽心只来得及抱住他的侧身。
也许，是病得慌了。她的脸颊紧紧贴着青城俊秀的脸庞，才感觉到一丝温度。
“幽心。”他比她慌了些，却制服了她的索取。“你太弱了，需要休息。”
“可是，我不想休息。”什么朝朝暮暮，她只想此刻看着他，和他在一起，安静地聊天也算了。
最后，她的双手却被青城拒绝地束缚着，幽心乖乖地不再动弹。轻柔地整理着幽心柔顺的发丝，青城说得腼腆，“幽心，我会娶到你的。”
眼泪顺回眼眶之中，幽心默默地眨了眨眼，微醺了房间内的暖风。
看着青城离去的背影，幽心还来不及说一声。
青城，你在意了吗？
可是，你该在意的不应该是他。
幽心开始愧疚，她本不该用对付子衿的方式去试探他。
偏偏地，她又是那么地听话。静静地倚靠着床榻，半梦半醒间，睡得并不是那么安稳。
带着揪心的难受，幽心的脑海中还保留着青城和幽心的记忆。
就像是每一个场景，都如再一次亲临。
又好像，每一次的心照不宣。他都喜欢默默地跟在幽心的身后，尽隔一两米的距离，和她漫步在街区、林间、池水之旁……
然后，幽心会听他唤一声。“幽心，我们回去吧……”
于是，每一次回首。她都能看到，青城的微笑，如春暖了花开。
他清秀的身姿，不染烟火。
梦里的幻想，越来越迷茫。她开始着急，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