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场押宝
天下学子，对于大秦来说，就是那炸雷，兴许用的好，便是维系国祚绵延的纽带，若是用不好，倒也不说如同武夫带头祸乱，掀起一些不大不小反而让人中不胜其烦的小麻烦也不愁。
“那学子，就好比一柄双刃剑，用的好也就罢了，用的不好，可就骨鲠在喉了。”
想到这里，扶苏微微叹息一声。
余小渔轻笑一声，道：“至于是否成为双刃剑，那还得看太子殿下你的手腕了。”
扶苏面色平静，看了看那早已经空无一人的陡峭石阶，仿佛一道天梯穿插入山巅云海之间，雄伟奇壮。
看到这幅景象，扶苏心中也不禁豪情万丈起来，他猛地攥紧双拳，沉声道：“若我能继承大统，独尊儒术也未尝不可。”
这一刻，他的耳畔，只有凛冽的风声，伴随着山林针叶之间的簌簌声音。
章邯也出奇的没有言语，唯独扶苏愣了愣神，转头看向双手插在脑袋后，神情惬意走在前方的余小渔，以及背后，满脸都是肃穆，额头上布满了一丝丝冷汗的章邯。
扶苏心中大为疑惑起来，当即问道：“章将军，为何不出声？”
章邯凝重道：“殿下，臣不敢妄言。”
扶苏深知章邯的脾气秉性，在章邯的心中，深埋着君臣之道，别看眼下章邯站在自己这一侧，可在他心中，天地君亲，自己依旧排在微不足道的角落。
章邯选定自己，不过是一桩买卖交易，更贴切的说，是一场押宝。
而余小渔更是如此。
不过好在余小渔是局外人，扶苏倒是想听听他的说法。
当即，扶苏上前几步，追赶上余小渔，这才轻声道：“余兄，难道你也不看好我能继承王位？”
这话虽然说的直白露骨了一些，却也是扶苏心中迫切想要询问的。
对此，余小渔则是笑了起来。
问道：“扶苏兄，你可知道为何各诸侯王都以寡人自称？”
扶苏眯着眼，语气颇为沉重道：“你的意思是……”
“王位之上孤家寡人，这便是由来，等你真走到那一步，身边的朋友都不再是朋友，而是君臣，难道你愿意见到你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到时候要在你面前跪着说话？”
余小渔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所以，余兄，这就是你为何不愿去咸阳的原因所在？”
余小渔不置可否，道：“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
扶苏想了想，道：“那是否可特许你例外？”
余小渔哑然失笑，道：“你这是要将满朝文武都跟我树敌不成？”
扶苏面色颇为凝重，思索了许久，这才叹息一声，“这事还真不好决策。”
余小渔没有言语，而是转身几步走在前，看了看生机勃勃的群山，一片翠绿开始从山脚下朝着依旧有些彻骨寒冷的山腰爬去，斑驳的山脚下，依稀能见到一片片淡粉色的桃花。
扶苏最终还是咬着牙，几步走到余小渔身侧，与其并肩而行。
轻声问道：“余兄，有一件事情憋在我心里实在是太久了，只是眼下不知道如何启齿。”
“但说无妨。”
余小渔语气平淡道。
实则，他大抵猜测出扶苏想要说什么了。
“既然余兄你不愿入大秦的庙堂，那大秦眼下如此广阔的江湖，不知你可否愿意？”
“你的意思是？……”
余小渔蹙眉问道。
对此，扶苏只是笑了起来，轻声道：“余兄你可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的。”
“你想借助江湖的力量？”
余小渔眯着眼，语气复杂问道。
“没错。赵高和胡亥执着于庙堂权术，不出意外，此次一扫六合之后，赵高多半会将罗网组织散布于天下江湖，以求挟持整个江湖，而在此，我没有任何手腕，庙堂权术兴许不至于输的那么惨，可在江湖上，没有任何压轴的手腕。”
扶苏坦然道。
眼下的他说是势单力薄也不为过。
“余兄，虽然说得直白了一些，但苦衷想必你也清楚。”
对此，扶苏没有任何隐瞒。
此前一直期望于等一扫六合之后，能顺势削弱一番赵高等人的势力，但现在看来，还是扶苏自己太年轻了，赵高的眼界不像是胡亥那么浅显。
布局自然也更为深厚。
“扶苏殿下，这话既然说出来，可不就是寻常朋友之间的承诺了。”
余小渔沉声道，语气稍显凝重几分。
扶苏抿着嘴，面色颇为沉重。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余兄，你说不是承诺，那就不是承诺，但不管如何，在大秦的江湖之上，我需要有个人能代我出手。”
见到气氛拿捏的差不多。
余小渔这才点头，“扶苏兄，虽说这并非是承诺，那就只能是一桩买卖，而且是一桩不小的买卖。既然都是买卖人，那就在商言商，所以……”
他没有将话说完，而是稍微留下些许余地。
对于扶苏，他没有必要斤斤计较讨价还价。
且以扶苏的性格地位，全然没必要如此。
扶苏抿着嘴唇，沉吟片刻，这才道：“余兄是江湖人，在商言商自然无错，功名利禄于你来说无非是粪土，那余兄想要何物，就得等我好生琢磨片刻才是。”
余小渔对此反而并不在意。
笑道：“事情先敲定下来，至于酬劳是什么，别说你想片刻，想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说到此处，扶苏和章邯不禁都畅快的笑了起来。
很快，三人拾级而上，走到了稷下学宫的山顶上。
自从上次百余学子下山赴死之后，整个稷下学宫显得愈发凄冷起来。
曾经数千学子，眼下兴许只剩下千人不到，且多半都在学宫住处待着，万万不敢出来。
学宫里的先生走了大半。
自从张良守城失败遁走之后，稷下学宫的先生也闻讯而逃，一夜之间，曾经标榜自己乃是齐国最后一根脊梁骨的上大夫淳于越也瞧瞧溜走了。
没走成的学子，多半都是因为家中贫苦潦倒，或许是无家可归，但若是提及到是心中有几口骨气，那还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