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崖畔螭龙砚台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赵湍将手取出，转身给自己添了一杯酒，饮下。
“武将太粗俗，至于那些文臣多半七老八十，每次都匆匆而来，草草了事，奴家还是喜欢赵公子这种儒生，虽看起来腼腆，却是玩的最开的。”
赵湍哈哈大笑起来。
“怪不得那临淄城里的贱儒愿意给你写那些不堪入目的诗句。”
小雪娘微微一笑，媚态婉转。
这些年在勾栏早就练就出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兴许她上一秒她还梨花带雨，下一秒就能笑而含妖。
一颦一笑收放自如，临淄花魁当是如此。
……
余小渔和张良沿着盘山小路迤逦而上。
稷下学宫，乃是齐国之根本，也是儒家的重要分支，但这个山路却修的不咋地，满地坑洼，崎岖不平，侧面就是悬崖峭壁，一个不留神就摔下去粉身碎骨。
不过在小径两边的山石之上，有着众多龙飞凤舞的摩崖石刻，皆是齐国篆书而写，大者占据了半面上，小者只有巴掌大小。
一路上，能见到不少求学问道的儒生，或是风光无限带着面皮白净的书童小厮，或是寻常布衣。
余小渔注意到，眼前一个瘸了一条腿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年轻人岁数偏大，约莫二十四五岁，周围人见状都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两人擦肩而过，余小渔只是瞥了一眼这其貌不扬的潦倒书生。
还没等余小渔开口询问，张良解释道：“这条山路乃是儒家圣贤指点而成，虽然其中没有什么玄机，却极为考验心性。”
余小渔心中了然。
“你可知道，每年来稷下学宫求学的人有多少？足足有数千人之多，但许多人来到山脚下都望而生畏，也有一部分人走到半山腰原路折返，能登上山顶的人，十不存一。至于那摩崖石刻，乃是每一代学宫弟子中最为突出者才有资格留下笔迹，稷下学宫数百年来已经有了数不清的石刻。”
余小渔恍然，“这样才好，都说古之大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求学问道，大抵就是如此。”
张良一愣，念叨着那句‘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感叹道：“余小子，你这学识比起山顶上的那群人还要高一些啊。”
这话是余小渔随口而说，却是笑问道：“那我比他们高多少？”
张良认真思索了一番，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高一座山吧。”
余小渔不置可否。
……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两人这才走到山巅。
那巍峨大山上，稷下学宫气势磅礴，有青云缭绕，云海翻滚之间雾霭离散，若是在清晨，朝阳叆叇之际定然是一副更为雄伟的景象。
稷下学宫学子上万，本是无稽之谈。
最多只有千人左右，穿着清一色的服侍，往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读书声如同环佩之音。
余小渔很喜欢这种环境，如仙家府邸一般，飘然出世。
当见到张良的时候，学子往往作揖问好。
到了学宫之后，张良神情肃穆，一直绷着脸。
他今日之所以要来稷下学宫，多半是为了看一眼那螭龙砚台的情况是否真的如齐王建所说那般遍布裂痕。
两人径直的朝着山巅云海而去。
那齐国镇国砚台就坐落于一处悬崖畔，一边是云海悬崖。
余小渔打老远便是见到在悬崖畔耸立着一尊漆黑如墨的砚台。
这一方砚台大的出奇！忍不住啧舌称奇。
足足有十多丈长宽，在日光之下，折射着一种圆润的光泽。
在砚台的四个角落上，分别耸立着一颗巨大狰狞的螭龙，那螭龙口中含珠，造型各不相同，却栩栩如生。
螭龙的身躯缠绕交织在砚台之上，鳞片雕刻细致精巧，宛若天工。
这一方砚台就在山顶之上，栉风沐雨了数百年的时间，却未曾有过改变，多出几分古朴沧桑。
“从公子小白开始，这砚台就在这里了，到眼下足足有三四百年了，从未出现过大的变故。”
张良解释道。
他乃是韩人，至于这些秘辛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当真是气势磅礴。”
张良点头，饶是他常年观看此砚台，每次见到依旧啧舌，这可是儒家的底蕴啊。
“每逢齐国出现大事情的时候，砚台里的墨汁都会出现变动，当年公子小白升天驾崩，齐国史官记载砚台里的墨汁变成了血红色，而前些年大将田单降赵叛国，其中墨汁干涸数日……”
听着张良讲述那些诡异事情，余小渔心中愈发好奇。
当即，两人走到那砚台前。
余小渔这才得以观全貌。
砚台本身不深，其中墨汁粘稠如汤一般，却清澈见底。
仔细看去，便是会发现在中心处有一道裂痕，那裂痕宛若蛛网一般，开始一道道散布而出，最后爬满了半方砚台，让整个砚台布满龟裂，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张良见此，倒抽一口冷气。
齐王建说的不假！
这镇国砚台真的裂开了！
他只觉得一股冰凉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嘴唇嗡动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一心的凄凉。
当年韩国的镇国物件碎了，他亲眼见证，从那之后韩国在战场上屡屡受挫，国土被蚕食殆尽，当年的强韩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土崩瓦解，彻底覆国……
难道齐国也要重蹈覆辙？
“虽然没有彻底的破碎，却也撑不了多久了。”
张良沉声道，语气出奇的凝重。
“张良，你在担心亡国？”
余小渔问道。
张良点了点头。
余小渔却笑了起来，这让张良很是不解。
“你不觉得春秋战国这个纷乱的时道趁早结束才是最好的吗？连年战乱，天下百姓有过一天的好日子？穷兵黩武，多少青壮在战场上死不瞑目……”
余小渔接连质问起来，“我倒是希望，秦国能以最短的时间灭了齐国。”
余小渔说出心中所想。
“荒唐！”
张良怒道，“你可知秦国士卒作风？当年人屠白起与赵将贾偃交战，溺毙赵卒二万，攻我韩国陉城，攻陷五城，斩首五万，长平一站，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你想让临淄血流漂橹吗？”
余小渔此时却是出奇的镇定，走上前几步，面对着那云海翻滚的景象，探手指了指翻腾不息的蔚然景象，自信道：“张良，你信不信我会改变这一切？”
张良也是一愣，从未见过余小渔如此自信过。
张良并不知道的是，余小渔想要一个让天下百姓安稳的世道，并不是‘家天下’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