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塔拉瓦

浴血塔拉瓦

浴血塔拉瓦美军“电流行动”首要攻击目标塔拉瓦环礁位于马金环礁以南185千米,赤道以北148千米。环礁呈三角形,东、西、南三边分别长29千米、20千米、19千米。其核心岛屿贝蒂奥像一只水鸟躺卧在环礁的西南部,一条600米长的椰木栈桥恰似鸟腿伸向潟湖。贝蒂奥地势平坦,最高海拔不超过3米。在这片仅1.16平方千米的弹丸之地上,盘踞着柴崎以下近5000名日军。

战前,陆战二师师长朱利安·史密斯少将曾经提议,以炮兵一部在邻近的柏利基岛登陆,建立炮兵阵地,为主力部队登陆行动提供炮火支援。这一建议遭到了霍兰的断然拒绝,理由是美国人没有足够的时间。

要对这个日军坚固设防并重兵把守的小岛实施登陆,当然不会不遭遇抵抗。在对航拍照片进行认真研究之后,美军指挥官看不出哪里是贝蒂奥防御的薄弱环节。要避免遭受严重损失,进攻部队必须在突击上陆之前摧毁日军大部分防御工事。有经验的海军军官对胡佛少将B-24轰炸机为期一周的轰炸不抱多大希望,对快速航母舰队的航空火力打击同样缺乏信心,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希尔少将手下那3艘老式战列舰、5艘巡洋舰及众多驱逐舰的近距离舰炮火力支援上面。

登陆场的选择至关重要。虽然照片上看不出明显的防御弱点,但进攻者还可以根据其他因素进行决策。贝蒂奥南岸略呈凹形,便于日军岸防炮发起侧击,对登陆美军非常不利。西岸过于狭窄,大部队登陆后难以快速展开。权衡利弊,美军将登陆点选在了略呈凸型的潟湖一侧。贝蒂奥北岸一段长1400米的海滩被分成三段,从西到东依次为红一、红二、红三滩。虽然位置远非理想,却是可选择地段中条件最好的。那条伸向潟湖的栈桥位于红一和红二滩之间,美军一旦占领此处,就能快速向岛上运送增援补给,并可以顺便撤走伤员。岛西被称作绿滩,南岸被划分为黑一和黑二滩,登陆日美军在这三处海滩没有安排行动。

从11月18日开始,蒙哥马利少将快速航母第三大队已经开始对贝蒂奥发起持续空袭。随炸弹一起投下的还有大量劝导日军投降的传单,上边写着:“你们帝国海军的舰队呢?”这样的传单别说对柴崎,就是对普通的日军士兵也毫无作用。持续两天的空袭仅摧毁日军203毫米岸防炮2门、坦克3辆,对防御工事损坏不大。因日军大部分龟缩不出,空袭中柴崎损兵寥寥。

11月19日15时,美军南部战斗群抵达塔拉瓦环礁东南海域。在旗舰“马里兰”号战列舰上,总指挥希尔少将举行了一场记者招待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希尔,对海军舰炮和舰载机的火力打击非常自信,“我们不是压制火力,我们不是破坏,我们的火力可以将贝蒂奥从地图上一举抹掉”。言下之意,登陆部队遭遇的抵抗将非常微弱,登陆就像度假的游客漫步海滩一样轻松愉快。

希尔的话引起了一旁朱利安的极度不满。为了不使人们感到他的部队将无所事事,只是走上海岸,朱利安立即插嘴道:“先生们,请记住,当我的海军陆战队员与敌人短兵相接时,他们身上仅有的盔甲是那身卡其布军服。”

随后,军官参加了战前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他们被告知准确的轰炸和登陆时间,以及当地一些风土人情,“那些土著性格温和平静,有些人会讲英语,但绝不要摸他们的头,因为这与他们的信仰有关”。军官还得到了一些具体命令:“不要让士兵饮用岛上任何一滴未经化验的水。每名士兵都会带上两只军用水壶,但我们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在岛上卸水卸货。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去接受第一批卸载在滩头的食品。如果有人去偷,宪兵发出警告后就会向他们开枪。”

日落之前,南部战斗群所有舰船在塔拉瓦环礁东南海域完成集结,随后向登陆海域进发。11月20日凌晨2时刚过,清脆的起床哨为陆战二师的官兵迎来了登陆日。士兵从拥挤的书架式床铺上爬起来,匆匆洗漱,直奔餐厅,他们中很多人已3天没有刮脸了。为了给登陆部队准备好传统的出征早餐——新西兰牛排加鸡蛋——厨师头天晚上10时就“起床”了。平时陆战队员对伙食并不挑剔,但登陆前这顿早餐一点儿都不能含糊。大家故意把盘子和刀叉敲得叮当乱响,随军牧师已开始领诵主祈祷文。战士穿好军装,检查了武器装备,包括枪支、弹夹、手榴弹、两壶水和一天的应急干粮,总重量45.4公斤。队员钻出狭窄的舱口,沉重的靴子踏得运输舰咔咔作响。此时是清晨3时20分。

对贝蒂奥进行战前侦察的巡逻机带回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岛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防空火力相当微弱。”小伙子们开始互相开玩笑,吹嘘自己的勇气。“我本来是应该参加童子军的,”一个人说,“我要向日本佬尸体的脸上吐唾沫。”另一个还不够高中毕业年龄的年轻人说:“掰开他的嘴,让他咽下去。”一名随军记者问身边的一位军官:“在贝蒂奥,我们能找到多少日本人呢?”军官回答:“肯定不会太多,但他们有125门大炮。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现在应该对我们开炮了。”一些人仍在传说像瓜岛和基斯卡岛那样,一旦美军登上陆地,日本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战二师共有18088名官兵,其中超过55%是参加过瓜岛战役的老兵,经验丰富。与1年前相比,他们的装备已经得到了较大改善。步兵大都配备了“加兰德”半自动步枪或“勃朗宁”自动步枪,武器弹药和通信装备一应俱全。承担登陆日作战任务的是陆战第二加强团——包括陆战二团、陆战八团二营、师属第二两栖运输营、第二坦克营及其他辅助部队。4时过后,美军运输船纷纷放下两栖运兵车和登陆艇。希尔麾下一众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纷纷褪下炮衣,上百门巨炮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地指向了贝蒂奥的方向。

打响登陆日第一炮的是日本人。美军持续2天的轰炸告诉柴崎,敌人的登陆行动已近在眼前。4时41分,贝蒂奥上空升起了一颗红色信号弹,柴崎已经发现了海上无数舰船正在逼近——肯定是美国人的船。

5时05分,希尔下令“马里兰”号弹射舰载校射飞机,同时驱逐舰“米德”号释放烟幕进行掩护。但美机的升空还是立即被岛上日军观察哨发现。5时07分,日军岸防炮率先开火,炮弹落在了目标450米开外。旗舰上的所有人头都转向了那个方向,一脸凝重。任何对岛上日军是否存在的疑问,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希尔下令炮火压制。“马里兰”号巨大的身躯抖动了一下,把橘红色的火焰吐出去,把珍珠港遭遇重创的怨恨吐出去。406毫米炮弹在空中划开一条赤色的弧线,落在岛上。随后,战列舰舰身横侧,3座炮塔交替射击。“田纳西”号和“科罗拉多”号的大炮迅速加入了合唱队伍。重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波特兰”号203毫米炮,轻巡洋舰“莫比尔”号、“伯明翰”号、“圣达菲”号的“六英寸机关枪”,“弗雷泽”号等8艘驱逐舰的127毫米炮也不甘落后,纷纷开火。无数钢铁弹丸划过海面落到珊瑚岛上,小小贝蒂奥刹那间地动山摇,烟尘四起,爆起一团团猩红色的蘑菇云。短短几分钟之后,整个海岛化为了一片火海,弥漫的硝烟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材扣在贝蒂奥上,滚滚翻腾,直冲云霄。

为了区分弹着点,美军各舰使用了五颜六色的曳光弹,纷乱的彩色线条交织着,一头接着海上的舰队,另一头接着贝蒂奥,像夜间无数亮着彩灯的汽车狂奔在同一条高速公路上。岛上巨大的烟云越升越高,偶尔从烟团缝隙中可以看到爆炸的闪光,冲天的沙柱到处耸立,蔚为壮观。岛上突然亮起了大爆炸的强烈闪光,1发炮弹准确命中日军弹药库,诱发了似乎使整个环礁都摇晃起来的大爆炸。5时42分,希尔下令暂停开炮,因为预定前来投弹的舰载机就要到了。

偏偏此时差错出现。不知何故,蒙哥马利少将将舰载机的出动时间推迟了半小时,并及时向希尔做了汇报。但老态龙钟的“马里兰”号仅仅在发出两轮齐射之后,舰上通信设施就因故障失灵,没能及时收到蒙哥马利发来的电报。眼见舰载机过了规定时间还迟迟不到,焦急的希尔只好在6时05分下令舰炮继续射击。

舰炮射击刚刚进行了8分钟,6时13分,从3艘航母上起飞的舰载机群终于来到。但此时贝蒂奥上空浓烟滚滚,烈火冲天。美军舰炮炮击使用的是爆破弹,岛上被炸得尘土飞扬,烟雾弥漫。飞行员根本看不清地面目标。加之美军各舰仍在炮击,飞行员实施低空精确轰炸会非常危险。空中打击仅仅进行了7分钟,飞行员草草将炸弹扔下去就算完事。随后,舰炮火力准备继续进行。短短2小时,美军共向岛上倾泻了3000多发炮弹。舰炮炮弹和航空炸弹在岛上留下了无数弹坑,密密麻麻,鸟状的贝蒂奥仿佛变成了被咬得残缺不全的芝麻饼。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经历如此猛烈的炮火打击后存活。“现在太阳升起来了,光辉灿烂。只有一颗行星,那就是火星——明亮耀眼。”“马里兰”号舰长卡尔·琼斯上校如此描述当时的情形。他身边一名值勤军官的话稍显保守:“我们的人将站着上去,岛上活着的日本兵不会超过50个。”第五舰队旗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的舰桥上,参谋长穆尔对眼前这一幕印象深刻:“岛上到处燃起大火,椰子树被烧死,似乎岛上已无生物。部队靠近海岸,看来只要走上岛就行了。”陆战队员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炮声让我们觉得上岸之后根本不用再做什么,看上去我们不需要再进行什么战斗。”战地摄影师诺曼·哈奇上士如此说道。

运输船上的《时代》周刊记者谢罗德看到,一发炮弹在一艘坦克登陆艇旁边炸响。另一发炮弹恰好在他乘坐的运输船前方50米处爆炸,激起了一条冲天水柱。“我的天呀,偏太多了!”他禁不住失声喊道,他认为炮弹是自己的驱逐舰射出去的。“小伙子们还需要多练习练习。”他身旁的一位陆战队少校提醒记者,那是日本人打来的炮弹:“你难道真以为那是咱们的炮打的吗?”

美军的炮火准备看似气势惊人,但效果并不理想。此时美军尚缺乏精确打击岸上点状目标的经验,加上大家一拥而上,快速炮击,爆炸产生的浓烟使得目标更加模糊。柴崎的大部分工事特别是火炮掩体深埋地下,上边覆盖着厚厚的珊瑚砂,减弱了美军炮弹的破坏力。如果不是被炮弹直接命中,爆炸掀起的珊瑚砂反而加强了工事的抗击打能力。贝蒂奥地势平坦,美军舰船距岸太近,部分炮弹形成“跳弹”,从岛上弹落到海里去了,个别炮弹甚至直接打到了海里。在3小时的炮火准备中,遭破坏的日军工事很少。柴崎设在地堡里的指挥所、掩体和隐蔽火炮阵地,几乎完好无损。美军炮火准备的最大成果,是将岛上日军的通信线路彻底摧毁。地面战斗尚未打响,柴崎已经失去了对全局的指挥能力。

6时48分,一架侦察机在“马里兰”号上降落。急不可耐的希尔立即询问飞行员:“礁盘水位情况如何?”飞行员汇报说,水位充其量只有0.6~0.9米,远远低于登陆艇需要的1.2米的安全线。这样,美军突击登陆只能依靠为数不多的两栖运兵车了,希尔和朱利安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阴云。

趁舰载机和水面舰艇炮火准备的有利时机,美军扫雷艇“追求”号、“必要”号迅速出列,在烟幕的掩护下快速驶向礁盘,清扫进入潟湖的航道。驱逐舰“林格尔德”号、“达希尔”号紧随其后,为其提供炮火支援。进入潟湖的扫雷艇立即遭到日军岸防炮的炮击,“必要”号继续留下标定登陆部队出发线,“追求”号和两艘驱逐舰则开炮还击,日军岸防炮立即停止了攻击。

美军首批登陆部队为三个营,总指挥是陆战二团团长戴维·肖普上校。开战之前,二团团长约翰·马绍尔上校突然病倒,朱利安遂令师作战训练主任肖普临时由中校晋升上校,接替马绍尔陆战二团团长和首日登陆总指挥的职务。作为师作战训练主任,肖普对陆战二师的情况不是一般地熟。况且本次作战所有计划均出自他手,他来指挥,可谓驾轻就熟。后来实战进程表明,由肖普临时出任总指挥,实属美军的一大幸运。

运输船身后跟着众多运兵车和登陆艇,一位目击者温馨地形容它们是“跟着妈妈在水中觅食的一群小鸭子”。随着广播里传出希尔少将略带加州口音的命令,“陆战队登艇”,美军第一攻击波的三个营纷纷从运输船向两栖运兵车换乘。他们是带着参加郊游的愉快心情准备向贝蒂奥进发的。

按预定计划,美军前三波部队将乘两栖运兵车登陆。第一波由42辆LVT-1组成,随后两波分别由24辆、21辆最新式的LVT-2组成。在右翼红一滩登陆的是约翰·舒特尔少校的陆战二团三营,那里是一个深湾;中间红二滩从凹湾东端到栈桥大约450米,归赫伯特·艾米中校的陆战二团二营负责。左翼红三滩再向东延伸700米,与短短的伯恩斯·菲尔普码头相接,亨利·克罗少校的陆战八团二营将在此处登陆。伍德·凯尔少校的陆战二团一营为总预备队。

除了上述4个营,肖普还从团直属部队抽调精兵组织了一个突击排,由威廉·霍金斯中尉指挥,A.G.莱斯利少尉的一个工兵班将配合他们一起行动。霍金斯和莱斯利的任务是在大部队发起突击之前,清剿日军码头上设置的机枪火力点和狙击手。突击排兵力虽然不多,但都是各自领域的行家里手,他们的头儿非常适合承担这样的特殊任务。这位30岁的得克萨斯人,经历过瓜岛之战的磨砺,他将成为登陆日第一个登上贝蒂奥的美国人。

7时15分,“追求”号在出发线一带打开探照灯为登陆部队导航。日军岸防炮立即打响,“林格尔德”号冲入潟湖,对日军实施近距离炮火压制。5分钟后,日军1发127毫米炮弹击中驱逐舰后轮机舱,所幸是哑弹未能爆炸,1发命中医务室和通信室中间部位的哑弹同样未爆。侥幸躲过两劫的“林格尔德”号,立即向日军炮火闪光处猛烈开火,1发炮弹准确命中日军弹药库。一阵剧烈爆炸之后,日军这个岸防炮阵地陷入沉寂。

因为执行标示航道作业时曾与日军发生炮战,“必要”号标出的航道稍稍偏西,加大了两栖运兵车到达集合区的距离。美军驾驶员大多是新手,对车的性能不能熟练掌握,运兵车的航行速度比预定计划要慢一些。加上当时潟湖里正刮着强劲西风,更给运兵车的航行带来了新的难度,“它们像令人窒息的乌龟在赛跑”。直到7时25分,一众运兵车才抵达出发线,比原计划晚了整整40分钟。

为了及时掌握前线进度,之前“马里兰”号再次弹射了2架水上侦察机。惠利中尉负责火力侦察,麦克弗森少校负责观察登陆部队的进展情况。7时30分,麦克弗森报告说,运载第一批登陆部队的运兵车依然位于出发线一带,肯定无法按计划在8时30分靠岸。在和朱利安简单商议之后,8时03分,希尔下令将登陆时间推迟至8时45分。

8时24分,美军第一波两栖运兵车终于穿越出发线,向5500米之外的滩头缓慢前进。3分钟、6分钟之后,第二、第三波登陆部队也出发了。跟随第四波登陆部队的肖普上校根据运兵车的速度推断其抵达海岸的时间大约为9时,于是发电向旗舰汇报。在空中观察的麦克弗森少校向旗舰发出了类似报告。虽然“马里兰”号因通信故障未能收到两人的报告,但希尔凭借自己的判断,依然将登陆时间推迟到9时。

就在两栖运兵车从出发线启动的同时,美军舰载机对贝蒂奥进行了最后一轮空中打击。8时54分,希尔命令潟湖外的舰船停止炮击,遭到朱利安和参谋长埃德森上校的一致反对。但希尔坚持认为,浓密的烟幕挡住了舰队的视线,为避免误击登陆部队,必须停止炮击。实际上,此时第一波运兵车距岸边尚有3600米之遥。

首先出现在柴崎视野之中的,是霍金斯突击排和莱斯利工兵班乘坐的2艘登陆艇,他们很快逼近了码头顶端。霍金斯下令用自动武器向码头开火,日军机枪手立即发起反击。趁日军火力被霍金斯排吸引之际,莱斯利少尉迅速率部从侧翼迂回,用火焰喷射器和高爆炸药连续端掉了日军几个机枪火力点。莱斯利趁势在桥头点起大火,蹿起10多米高的火焰成为主力部队登陆的最佳航标。

由于通信出现失误,为美军登陆部队最后23分钟航程提供炮火支援的只剩下潟湖里的2艘驱逐舰。这23分钟已经足够日军从掩体和隐蔽部跑出来,以最快速度在防御工事里重新集结。虽然美军的空中投弹和舰炮火力摧毁了大部分日军大口径火炮,但那些小口径火炮和为数众多的机枪几乎完好无损。

随着美军第一波登陆部队逐渐靠近海岸,日军所有轻重火力依次开火。贝蒂奥岛上雷声隆隆,各种口径炮弹脱膛而出。日军的炮击又快又准,很快有几辆美军运兵车被击中,有些起火燃烧,有些发生剧烈爆炸,将陆战队员掀入空中。此刻交响乐的指挥换成了柴崎,虽然他的炮没有希尔的口径大,但是因为距离近、射速快,射出去几乎弹无虚发。岛上到处都是炮击产生的闪光,众多日军机枪打得像发了疯,子弹和炮弹织成一张张死亡之网向美军袭来。美军队形瞬间大乱,运兵车如疾风中的秋叶一般发抖、掉落、消失,海面上很快就浮起了一具具美军的尸体。

跟随第一波登陆部队的美军第二两栖运输营营长亨利·德勒维斯少校招呼战士用车载机枪进行反击。但美军机枪刚一叫响,立即遭到数倍于己的火力反击。少校身边的一名机枪手中弹倒下,接过机枪的德勒维斯还没打出去几梭子弹,就被日军机枪弹击中胸部阵亡。向红一滩挺进的陆战二团三营最惨。这个滩头正面虽有650米,比红二滩稍宽一些,但地形恰好凹陷进去形成一个“U”字形口袋,两翼是日军最顽固的火力点——东侧是佐世保第七海军特别陆战队本部,西侧是第二中队。特别是西侧日军4门70毫米野战高炮,在平射时对美军构成的威胁最大。美军遭到来自三个方向的联合打击,开进潟湖的运兵车被打得很惨。幸好日军不知道美军先头部队乘坐的是没有顶盖的老式运兵车,想当然地使用了穿甲弹。如果他们使用杀伤力更大的高爆弹,或者直接将手榴弹向车中投掷,美军的伤亡将会更大。

9时10分,一等兵爱德华·摩尔驾驶的第49号车第一个冲到岸边,这个过程令人毛骨悚然。运兵车已被日军机枪子弹打得千疮百孔,摩尔竭力想把这辆昵称“我的德罗里斯”的运兵车靠海堤停稳,但它在关键时刻意外抛锚。车上那些年轻的美军士兵被日军如注的弹雨吓傻了。19岁的吉尔伯特·弗格森蜷缩着身子,抱紧脑袋祈求上帝保佑。中士车长招呼大家尽快下车。“当时我和我的报务员逃出满是窟窿的驾驶室而没被击中,直到今天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个谜。”摩尔说。刚刚下车的战士很快遭到日军两挺机枪的扫射,非死即伤。

拉尔夫·巴特勒中士永远不会忘记那令人揪心的一幕:“我不记得当这一切变得一团糟时,我们离岸边还有多远。运兵车遭到日军炮击,我的第一反应是两侧的运兵车失去了对枪支的控制。我们突然意识到岛上的日本人还活着,欢乐至此戛然而止。我记得大家乱作一团,向岸边猛冲,爆炸声、轰鸣声响作一团,不断有人颓然倒下,血流成河。战车嘎吱嘎吱瘫痪了,有人尖叫:‘快从这地狱里出去,快点儿!’他们把装备扔了出去,仓皇从侧面爬到岸边去了。”

少数冲上海堤的运兵车立即遭到日军炮火的猛烈打击。此时,日军终于发现美军运兵车没有顶盖,开始向车内投掷手榴弹。手榴弹落入车内,在狭窄的空间炸响,会造成整车美军非死即伤。约翰·斯皮莱恩下士参军前是一名棒球运动员,他一边怒骂日军,一边空手接下2颗手榴弹,向日军战壕扔了回去。日军自然不傻,他们延时掷出的第三颗手榴弹在下士手中爆炸,斯皮莱恩身负重伤。

美军第二、第三波LVT-2运兵车虽装甲较厚,但遭到的炮火打击更猛烈。机枪手纽曼·贝尔德一等兵回忆起当时的痛苦经历:“我们离岸还有100码,敌人的火力真是可怕。该死的子弹猛烈敲打运兵车外壳。一辆车中弹停车,起火爆炸,里面跳出来的兄弟个个像燃烧的火炬。子弹像倾盆大雨一样落到我们头上。”他乘坐的那辆车很快中弹抛锚,领航员和大部分战友都牺牲了,“我抓起枪和弹匣,从两具尸体间伸手过去,想打开边门,希望能够先跳到水里。但我不想把头露出来,日本人的子弹正像雨点一样飞来。”贝尔德等11名幸存者爬过最后30米浅滩,抵达岸边。他们像另外几百人一样,奔向可以躲避枪弹的唯一隐蔽处——沿高潮线走向一道1.2米高的原木墙。

美军前三波87辆运兵车中,15辆因故障或中炮瘫痪水中,8辆在滩头被日军摧毁。尽管遭受了重大损失,仍有约1500名陆战队员冒着弹雨登上了海滩。肖普本拟让前三波运兵车掉头返航,将第四波、第五波登陆部队送上岸去。现在运兵车损失过多,给美军的后续运输带来了极大困难。

在红一滩和红二滩之间有日军一个加强火力点,持续不断的猛烈扫射导致二团三营的2个连在2小时内折兵过半,I连连长威廉·塔托姆上尉被打死在运兵车上。营预备队L连和迫击炮排乘坐的是登陆艇,因为水浅,他们在离岸450米处搁浅无法前进一步。资深连长迈克尔·莱恩少校只好率领大家跳下登陆艇,涉水上岸。海岸简直变成了日军的射击训练场,那些被举过头顶的枪不断从士兵的手中掉落,很多陆战队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在海面消失了,那里只泛起一团血水。这不是战斗,而是屠杀,因为一方根本无法还手。美军军官一边高喊“散开,散开”,一边带队拼命向海岸前行。岛上、沙滩和礁盘完全是日军的天下,美军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他们好像是在同幽灵作战。

莱恩少校突然发现,一名士兵勇敢地穿过前方的烈火浓烟,在沙滩右边标示了一个新的登陆点。他立即招呼全连战士跟上去。经历了苦难的2小时涉水,损失兵员35%之后,莱恩终于率部登上一处无名海滩。“当士兵挣扎着上岸时,我在寻找营指挥官,但他始终没有出现。后来我得知,指挥官认为我们这几波队伍都被摧毁在水中,他把自己的艇开到另一个海滩去了。过了几个小时,我们确信营指挥官不会再上岸了,或许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

随身携带的无线电设备因进水陷入瘫痪,莱恩无法与大部队取得联系,只能独立肩负起这支小部队的作战任务。他将视野之内所有还活着的人集中起来,他们中,有步兵、坦克手、重机枪手、两栖登陆车驾驶员,还有工兵、信号兵、医务兵、护士和牧师。出人意料,这里日军的防御相对薄弱。莱恩此时尚不知道,他脚下这片立足之地叫作绿滩,他的歪打正着,将为后续部队的登陆开辟出一条坦途。位于岛西的绿滩直接面对大海,航道水深足够登陆艇直接开上去。

莱恩的营长舒特尔少校此时正随第四波登陆艇停留在潟湖里边。莱恩连暂时联系不上,其余2个连报告伤亡惨重,全营37名军官已经伤亡了17人,还是在假设莱恩连全部健在的前提下统计出来的。但是,在红一滩登陆的2个连残部仍然顽强在那里建起了一个狭小的登陆场。

舒特尔认为继续前进等于自杀,擅自下令暂停第四、第五波的登陆。9时59分,他用电台联系上了肖普上校:“我们在海滩遇到强大火力阻击,几乎没有地方可以登陆,前途未卜。”8分钟后,他发出了第二封电报:“船只在红一滩右侧暗礁受阻,战士们在水中遭遇敌人的猛烈打击。”肖普立即回复:“让你的人向左移动,从红二滩登陆。”随后,舒特尔的回复让肖普越发感到事态严重:“现在我们根本无法向左移动半步,我已经与部队失去了联系。”

“马里兰”号上通信时好时坏,师长朱利安少将恰好截收到了舒特尔发出的电报。不等肖普做出答复,心急如焚的朱利安立即越级插入了命令:“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登陆,重新指挥你的营,继续进攻!”

陆战八团二营在红三滩的情况稍好。看到登陆受阻的前三波两栖运兵车无法前进,营长亨利·克罗少校命令自己乘坐的登陆艇加速前进,却因水浅触礁搁浅。克罗率部下蹚过数百米的浅水区,仅比第三波两栖运兵车晚4分钟登岸——他的表现比舒特尔显然好太多了。克罗少校入伍前曾是一名著名的橄榄球运动员,他身材高大,长着两撇漂亮的红胡子。和克罗并肩走在最前边的战地摄影师哈奇上士清楚地记得,当时营长挺着铁塔般的身躯,一边蹚水,一边高声激励身后的士兵:“看呀!这些狗娘养的根本打不中我!你们难道认为他们真的能打中你们吗?都给我起来,跟上!”

克罗的行动能够取得成功,除了是因为勇敢,还得益于此时潟湖里2艘美军驱逐舰正在集中火力炮击红三滩,压制、吸引了日军的大部分火力。克罗带领的522人仅损失了25人——他是登陆日三个营长中唯一上岸的一个。打头的两辆运兵车发现海堤上有一个大缺口,很可能是刚刚被驱逐舰的舰炮轰出来的,克罗率两连士兵纷纷从豁口通过,建立起一个宽140米的滩头阵地。随后,他们从豁口向前推进了45米,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飞机跑道的边缘。前面射来了日军的机枪子弹,克罗下令暂停前进,稍作休整。

陆战二团二营预定登陆地点为红二滩,他们在日军岸防炮和机枪的阻击下顽强前进。原计划在红二滩西半段登陆的E连半路上就丢掉了一排,剩余二排、三排在接近滩头时发现,前方完全被日军的火力覆盖。他们只好向西在一片极为狭小的地段立足,以躲避日军炮火。与主力脱离的一排不得不在红一滩登陆,找到一个美军轰炸留下的巨大弹坑隐蔽起来。不远处就有日军一个火力点,一排不敢轻举妄动,继续蹲坑,等待战机。

在红二滩东段登陆的F连,竭力向前推进了50米,全连6名军官已经倒下了5名。在日军机枪阻击下,他们暂时据守狭小的登陆场。眼看自己的两个连相距甚远,无法取得联系,营长艾米中校只好出动预备队G连的两个排,保护E连和F连的接合部,勉强把战线连成一片。

此时,如果日军组织向滩头发起反冲锋,对美军来说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所幸之前美军的炮火准备完全摧毁了日军的通信系统,柴崎无法及时了解前方战况。他只能依靠人力传达命令,但派出的传令兵有去无回。美军登陆2小时后,柴崎不得不被动放弃了对战斗的统一指挥。柴崎忌惮美军兵力雄厚,加上他防卫贝蒂奥的既定方针,就是尽可能拖住美军,为联合舰队主力与敌决战创造机会,所以他并未组织向滩头发起反击。

前三波登陆部队被压制在滩头无法抬头,第四、第五波登陆部队乘坐的登陆艇被困在浅水区,动弹不得。水深只有0.6~0.9米,最浅处仅10厘米左右,即使没有日军设置的障碍物,美军登陆艇同样无法前进。为支援滩头被死死压制的战友,陆战队员纷纷跳下登陆艇,泅水上岸。各部建制被完全打乱,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同样找不到自己的长官。极少数登上滩头的部队只能各自为战。幸亏贝蒂奥地势平坦,日军地堡射孔低,射界窄,上滩的美军士兵才得以紧贴沙滩,挖掘简易工事,以躲避炮火。

艾米中校的登陆艇触礁停船,换乘的两栖运兵车在距红二滩180米处被水下的铁丝网缠住,动弹不得。艾米掏出手枪,招呼部下一同涉水前进:“跟我来,我们要占领海滩,那些狗杂种挡不住我们!”话音刚落,他的胸部和喉咙就被日军的机枪扫中,他倒进已经把浅滩染成深红色的死人和死鱼的乱尸堆中,和他一同倒下的还有3名军官。除了美军官兵的尸体,当天近海被打死的鱼数以万计,最大的足有1米多长。

连日本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半个,美军已经有两位营长阵亡。二营副营长霍华德·莱斯少校乘坐的运兵车遭到日军阻击,转向红一滩驶去。危急关头,随二营一起出发的陆战四师军事观察员——他是和卡尔森一起前来二师观摩战斗的——沃尔特·乔丹中校挺身而出,宣布自己以最高军衔接管二营的指挥权,直到副营长莱斯少校返回为止——中校的当机立断拯救了二营。当时很多士兵根本不认识他,况且他还要在无线电里向“马里兰”号上的高级将领解释自己的身份。10时左右,乔丹率二营营部艰难登上了海滩,在一个美军炸弹留下的大弹坑里建起了指挥所。通信器材全部落入水中失灵,乔丹派出通信兵与下属3个连取得了联系,在红二滩建起了宽280米、纵深60米的桥头堡。

资深战地记者谢罗德并非第一次亲临战场,随二团二营第四波部队在红二滩登陆的他,还是被眼前战斗的惨烈惊呆了:“无论我如何想象,也无法克服日本人已经退出塔拉瓦的念头,直到第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我耳边划过。我们刚一下水,日本人的机枪就朝着我们开火,在深水区的跋涉缓慢得令人窒息。我们不得不在敌人机枪的扫射下缓缓走过640米的路程。进入地面较高地段时,我们成了大目标。我吓坏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即使没有被击中,我也会永远记得机枪子弹嗖嗖嗖地飞入水中的情景。”他同另外数百人蜷缩在木桩子背后,动弹不得,最后跟在终于爬上去的几辆推土机后边上了岸。推土机巨大的金属铲刀成了很好的防弹盾牌,子弹打上去,叮叮当当,弹落水中。

返回美国后,谢罗德在1944年写了一本关于塔拉瓦之战的书,详细记述了战斗中许多值得记忆的片段:“艰难登上陆地之后,我在防波堤附近一辆坏了的两栖运兵车后边,给自己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到15分钟,我就看到了战争以来最恐怖的画面。一名年轻的陆战队员沿着海滩走过来,他对坐在我旁边的一名同伴咧嘴一笑。一颗子弹飞了过来,这名队员旋转着倒地死去了。他就倒在离我只有几米的地方,盯着我们。由于子弹正好从他太阳穴穿过,他的眼睛凸出着,就像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朱利安少将心惊肉跳地回忆说:“一个整团就要在我的眼前消失了,舰炮和飞机都救不了他们。只要日本人用上迫击炮,这个团很快就会消失的。”

岛上椰树的枝丫几乎全被炮火炸飞,只剩下烧焦的乌黑树干,贝蒂奥被灰尘和黑烟笼罩,视野极差。虽然美军刚刚登上的滩头一片狼藉,但在第四波登陆艇上,总指挥肖普上校依然保持着难得的冷静,这是一位高级将领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像老酒这样听见狗叫都会一惊一乍的人,充其量也就弄个中尉当当,还仅仅是预备役而已。

登陆各部伤亡惨重,战况对美军极端不利。9时58分,肖普下令预备队二团一营立即出发,增援滩头。但此时此刻,要将凯尔少校的一营送上滩头,谈何容易?凯尔率部先是乘登陆艇进入礁盘,可是水深远远不够,他们最后一段航程必须使用两栖运兵车。但是,运兵车在日军的炮击下损毁严重。肖普想尽一切办法,能收集到的运兵车也只够运载2个连,剩下1个连还是必须涉水上岸。

因为通信线路不畅,在“马里兰”号上坐镇的希尔和朱利安迟迟得不到前线的最新情况。9时之后,陆续有零星消息传回。错误百出的情报表明,美军的登陆行动正面临着巨大危机。10时18分,师长朱利安命令陆战八团团长艾尔默·霍尔上校派三营前往支援肖普。10时36分,他向远在马金海域的霍兰·史密斯少将发去了求援电报:“我们已成功在红二、红三滩登陆,红一滩敌我仍在僵持。已从师预备队调一个营前往支援,但前线可能还需要更多增援部队。”

团、师预备队抵达战场还需一段时间。前线局势危急万分,肖普下令自己乘坐的登陆艇冒着弹雨向前进发。登陆艇刚刚驶出不远就因水浅搁浅,恰好一辆运载伤兵的两栖运兵车从身边驶过,肖普下令将伤兵转运上登陆艇,自己换乘运兵车冲向滩头。随他一同前往的有陆战四师作战训练副主任卡尔森中校——去年率第二突击营突袭马金环礁的那位——团作战训练科长托马斯·库尔汉少校、陆战十团(炮团)一营营长普莱斯利·里克塞中校等人。在前往红二滩的途中,日军炮弹和机枪打得两栖车周围水花四溅,子弹在外壳上砰砰作响。肖普下令运兵车转头向情况稍好的红三滩挺进。

在红三滩,克罗少校向内陆挺进的道路被日军交叉火力死死封住。克罗呼叫坦克支援,但是运载坦克的登陆艇吃水更深,此时海水又开始退潮,坦克登陆艇在推进至距岸100米的地方被礁盘挡住,无法前进。考虑到滩头急需支援且海水很浅,第二坦克营营长亚历山大·斯文塞斯基中校命令坦克直接冲下登陆艇,涉水向岸上发起冲击。

前进受阻的坦克登陆艇恰好将肖普两栖运兵车的航线封死。无奈,肖普只好重新绕回红二滩。10时30分,他乘坐的运兵车突然熄火。肖普等人索性跳下车涉水而进。1颗子弹击中了肖普的大腿,他血流不止。随行军医为他包扎好伤口,开玩笑说,这颗子弹打得正好。因为如果再向外偏2厘米,就会打断股动脉,肖普的麻烦可就大了。如果往里偏1厘米,将会更糟,39岁的肖普立即就变成东方不败了。在本次战斗中,肖普身上负伤多达9处,这不过是第一处。有一次,1颗流弹擦着肖普的脖子飞过,差点儿要了他的小命。他身边的通信员被日军狙击手击中眉心,当场毙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1959年1月1日,肖普以上将军衔出任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二十二任总司令,此乃后话。

幸好此处离岸已经不远,肖普很快率众登上红二滩,迅速建起了前敌指挥所。他知道援兵抵达尚需时日,于是命令斯文塞斯基中校的坦克尽快上岸,为登陆步兵提供支援。费尽周折,C连三排的4辆坦克总算艰难爬上了红三滩。但克罗少校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铁家伙,只是派往最前线,命令坦克兵尽快“把敌人的工事全部铲平”。

事实证明,没有步兵跟进掩护,坦克独自冲锋凶险异常。没多大工夫,这些坦克不是被日军75毫米炮轰趴下,就是被自己的俯冲轰炸机投下的炸弹炸伤,没发挥多大作用。虽有大量日军被击毙,但日军的增援似乎无穷无尽。“该死的,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克罗禁不住破口大骂,“难道他们有一条从东京来的隧道,还是其他什么不成?”

C连连长艾德·贝尔上尉率领自己的2辆指挥坦克和一排的4辆坦克冲上了红一滩。陆战队员挺身而出,自发为坦克充当向导,他们很快被日军狙击手的冷枪放倒。工兵冒着弹雨在海堤上炸出豁口供坦克通行,但前进道路上到处都是伤兵。坦克兵不愿在自己人身上轧过,在迂回向另一个豁口寻找通路时,4辆坦克掉进水下弹坑,动弹不得。只有贝尔亲自驾驶的“西西莉亚”号和另一辆“中国少女”号在红一、红二滩交界处顽强登上了陆地。

海滩上到处都是尸体、伤兵和趴窝的运兵车,贝尔希望找到步兵或工兵为自己领路,日军炮火之猛使他不敢掀开盖子把头伸出来。贝尔只好再次下水,沿着与海滩平行的方向行驶,寻找合适的通行点。在向前行驶了大约50米之后,两辆坦克终于在一处较低的海堤处再次上岸,向内陆挺进。

迎面而来的是大群日本兵。美军坦克的车载机枪立即喷出火舌,日军纷纷向两侧避让。“西西莉亚”号向一辆前来迎战的日军九五式坦克开炮,未能命中。通常情况下,日军这种轻型坦克的炮弹是无法对美军坦克50毫米装甲构成致命伤害的,但日军的1发炮弹恰好击中美军坦克主炮管和炮塔的脆弱接合部,竟然将美军坦克的主炮管炸飞。经过几轮对射,这辆日军坦克被“中国少女”号开炮摧毁。贝尔留下“中国少女”号继续支援步兵作战,自己退往海滩等待维修。

当天,美军第一波登陆的14辆坦克只剩2辆还能作战。经维修人员彻夜奋战,当晚修好了1辆。美军坦克兵在战斗中伤亡惨重,肖普一度向师长汇报,第二坦克营营长斯文塞斯基中校已经在战斗中阵亡。实际上,中校仅身受重伤。为躲避日军的炮火子弹,他躺在死尸堆里装死,次日被战友发现后成功救走。10时45分,肖普再次向“马里兰”号发报:“敌人的抵抗依然顽强,我们需要自行火炮,坦克未能充分发挥作用。”1艘运载重武器的登陆艇被日军炮火击沉,另1艘在浅水区搁浅。如果按照朱利安战前的建议,提前在柏利基建立炮兵阵地,美军此时的境况将大大不同。

贝蒂奥之战让美军几乎到了失败的边缘——满载后续部队和重武器的登陆艇被卡在珊瑚礁上动弹不得,等待涨潮;海滩上美军登陆部队死伤枕藉,被日军火力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少数幸存的两栖运兵车来回奔波,运上补给,撤下伤员。此时滩头状况对美军来说,怎一个乱字了得。

如果换成陆军第二十七步兵师,美军此时在贝蒂奥的行动很可能就此归于失败。但陆战二师毕竟是经过瓜岛之战淬火的精锐之师,危急关头,官兵充分发扬海军陆战队坚韧不拔的顽强作风,死战不退。尽管伤亡惨重,建制已被完全打乱,指挥员伤亡殆尽,但下级军官、军士和士兵自发组织起来,拼死向敌人发起冲锋。在红三滩头,霍金斯中尉率领34名战士,用炸药包、刺刀和铁锹一步步向前推进了300米,占领了滩头东侧的一段长堤,取得了可以展开炮兵的一块区域。炮兵立即将75毫米榴弹炮拆开,再将部件一块块运上滩头组装起来,为步兵部队提供炮火支援。

看到身边无数同伴倒在血泊之中,配属给二团二营的威廉·博德伦工兵上士毅然率幸存的战友冲上了红二滩。面对日军的密集火力,博德伦背负炸药包,挺身而出,在两名战友的掩护下,摸到了一个日军机枪碉堡的侧面死角,用炸药包将敌军碉堡送上了天。在炸掉日军第二个火力点,向第三个目标抵近时,上士被日军机枪子弹击中负伤。但是,他拒绝接受治疗,还冲入水中救出了一名受伤的战友。他怀抱最后一个炸药包匍匐前进,试图炸掉第四个碉堡,被日军的机枪子弹扫中,壮烈牺牲。

战斗结束之后,博德伦上士被授予美国最高级别的荣誉勋章,成为“电流行动”中获此殊荣的第一人。1995年,家人将他的遗体从檀香山国家纪念公墓移至休斯敦山姆堡国家军人公墓。在圣安东尼奥阿拉莫举行的葬礼仪式上,上士获得了星条旗覆盖灵柩的殊荣。

美军工兵在本次作战中表现出色。面对一辆横冲直撞的日军九五式坦克,罗伊·约翰逊工兵中士直接跃上了坦克炮塔,掀盖向里边塞了1颗手榴弹。为防止日军把手榴弹扔出来,中士索性一屁股坐在炮塔舱门上,预计要爆炸了才纵身跳开。他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但他在随后的战斗中不幸阵亡,没能看到美国国旗在贝蒂奥升起。

11时03分,师预备队八团三营赶到了出发线。肖普命令营长罗伯特·路德少校率部在红三滩登陆,支援克罗少校的八团二营。因尚能使用的两栖运兵车全部交给了二团一营,路德的三营只能利用登陆艇,趁涨潮分七波在礁盘涉水登岸。11时30分,二团一营的两个连增援——由3名军官带领的约100名士兵在红二滩登陆,甫一登岸,就遭到日军机枪火力的阻击,伤亡惨重。

路德所部乘坐的登陆艇刚刚进入礁盘,就因涨潮发生混乱。日军炮弹打得极准,一些炮弹直接落在登陆艇上爆炸。幸存士兵回忆说,在炮弹爆炸之前,他们甚至能听到炮弹落在艇内清脆的巨响。

在滩头观察的哈奇上士描述当时的情景:“登陆艇几乎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整个儿掀离水面,炸成碎片,尸体横飞。”

记者谢罗德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我看见1发日本佬的炮弹准确命中了1艘搭载了很多陆战队员的登陆艇,爆炸威力巨大,整条船被炸得四分五裂。”

见此情景,海军的艇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要求士兵下船涉水上岸。为支援已经登陆的友军,八团三营的士兵携带了无线电设备和大量补充弹药。因负重过大,不少人为躲避炮火进入深水区溺亡,550米的涉水之路几乎被士兵的鲜血染红了,伤亡最重的2个连减员超过30%。艰难登陆的路德少校同样无法与肖普取得联系。贝蒂奥实在太小了,在得到准确消息之前,美军海空打击因怕误伤友军完全失去了作用。美军2个营的增援投入战场之后,因无法得到统一指挥,更加剧了滩头的混乱。

中午时分,肖普在码头内侧45米处建立了团指挥所。这里恰好位于日军一个大型碉堡的射击死角。因为距离日军太近,肖普派出警卫部队在四周严加戒备,预防日军随时可能发起的突袭。当务之急,是尽快与下属各部取得联系。肖普告诉此时已来到团部的谢罗德记者:“目前局势非常困难,我们需要更多的人。”不用他说,谢罗德从指挥所所在位置就可以清楚看到码头两侧的情景,礁盘和海岸上被日军击毁的运兵车、登陆艇和坦克超过了50辆,他自然明白肖普所言不虚。

在付出逾20名通信员途中被射杀的代价之后,肖普终于和在红二、红三滩登陆的二团二营、八团二营取得了联系,但在红一滩登陆的二团三营依然联系不上,零星消息只知道那里的情况更糟。通信员从红二滩带回的消息是:“营长阵亡,营主力和E连失去联系。”肖普闻讯,立即赶往红二滩,正式任命乔丹中校为代理营长,命令他在1小时内重整部队,扩大滩头阵地,同时向南攻打日军机场。

回到团指挥所之后,肖普派随行的陆战四师军事观察员卡尔森中校前往“马里兰”号,向希尔和朱利安汇报战况:“请您转告两位将军,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和日军战斗到底。”虽然卡尔森立即动身出发,但由于滩头过于混乱,他一直到18时才登上了“马里兰”号。

让人恼火的除了战斗,还有后勤。粮弹补给同样一团糟。雪中送炭的物资没有送来,大量锦上添花的蚊帐、香烟甚至避孕套倒先到了。肖普气得破口大骂:“这些家伙是在运送补给,还是在乱倒垃圾,别把夜总会的东西运到战场。白痴!告诉他们,我需要弹药、血浆、饮用水、担架和通信器材!”要是美军补给军官懂咱们的垃圾分类就好了。

肖普命令炮兵指挥官——陆战十团一营营长里克塞中校克服一切困难,尽快建立炮兵阵地。炮兵原计划登陆地点是红一滩,现在他们只能移往红二滩左翼靠近码头的地方。一营装备了全新的75毫米榴弹炮,它们先由运输舰运到出发线,然后拆卸成零部件由两栖运兵车送上岛。能搜集到的运兵车只够运送两个连,如此第三个连只能乘登陆艇跟在主力后面登陆。16到17时,炮兵营两个先头连登岛。黄昏时分,第三个连登陆与主力会合。

因为通信不畅,希尔和朱利安了解岛上战况的任务就落在了2架侦察机的头上。麦克弗森少校冒着生命危险低空飞行,观察滩头和岛上战况,“水里的人太小,看不清,他们头顶着步枪,慢慢向岸边涉水而行。我只想哭”。侦察机发回的报告显示,登岛美军达到了5个营,但他们目前的处境极度艰难。

有确切证据证明至少肖普还活着,说明局面尚未完全失控。13时11分,朱利安致电在马金海域的霍兰·史密斯少将:“战况紧急,请求现在充当军预备队的陆战六团能够及时归建。”在向霍兰发出求援电报的同时,朱利安下令最后一支预备队八团一营前往出发线集结待命,八团团长霍尔上校受命率团部随之一起行动。考虑到霍兰不一定能够放行陆战六团,朱利安下令以师部直属炮兵、工兵、文书、勤务兵和后勤部队编成一支临时预备队,随时准备登岛增援。

13时43分,朱利安命令副师长莱奥·赫梅尔准将前往码头,尽快发回战场详细情况。赫梅尔带了几名参谋用4小时才抵达码头。

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作战室里,斯普鲁恩斯和穆尔同样缺乏最新的消息。他们清楚前线作战进展缓慢。朱利安向霍兰报告登陆出现了重大伤亡,已经动用了预备队并请求新的预备队。战斗刚刚打响就几乎用光了预备队,说明美国人在滩头遇到了大麻烦。混乱和喧嚣使旗舰上的气氛异常紧张。参谋们提出,危急关头,司令官应该插手指挥战斗,至少向希尔和朱利安发去提醒信息。

斯普鲁恩斯摇了摇头。既然已经挑选了队伍并向他们部署了任务,他们自然会以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进行战斗。他告诉穆尔和身边的参谋:“我相信,他们有能力完成任务,我要让他们自己去做。”

迄今为止,日本人的防御打得无可挑剔。柴崎应该感到满意。他顶住了美国舰炮和舰载机的毁灭性打击,其密度超过了日军舰队对瓜岛机场炮击力度的好多倍。他顶住了敌人潮水般的两栖攻势,杀伤无数美军士兵,摧毁他们的大量装备。美军勉强上岸,但他们只占领了微不足道的一些地方,主要阵地和机场仍在自己手中。但是,柴崎很快就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

登陆日14时左右,一次偶发事件将战斗不可逆转地转向了对美军有利的方向,只是在战斗结束前他们不知道而已。虽然上午的战斗给美军造成了巨大杀伤,但日军同样伤亡惨重。为了收容和救治大批重伤员,柴崎决定将指挥所让出来,改为临时医疗所,自己率司令部成员向南转移几百米到一个次级的指挥所。这是一个合情却不合理的错误决定,此时战场上的危险无处不在。

一名目力极好的陆战队员突然发现,岛上某处出现了一群日本军官,站在那里对着战场指指戳戳。他立即呼叫海军炮火,“林格尔德”号和“达希尔”号所有127毫米主炮迅速发出了几轮齐射。炮火之后,那群日本军官集体消失了。此后证实,那正是柴崎和他的主要部下。不光美国人不知道柴崎已死,因岛上通信线路被美军炮火悉数破坏,日军各部同样不知道最高指挥官已经阵亡。此时,军衔最高的松尾景辅大佐尚不知道,他已是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了。倘若柴崎能够活过20日,当晚他很可能对美军占据的狭窄滩头发起大规模反扑,这对立足未稳的美军来说是灾难性的。柴崎死后,日军的指挥体系逐渐分崩离析。

14时58分,朱利安再次收到了二团三营营长舒特尔少校发来的电报,说他和营部还在登陆艇上,已和登陆部队失去了联系。朱利安严令舒特尔必须尽一切办法尽快登岛,重整部队向日军进攻。日落时分,舒特尔终于登上了海滩,利用夜色掩护重整自己的部队。

在北部战斗群旗舰“宾夕法尼亚”号战列舰上,第五两栖舰队作战室内气氛紧张。特纳和霍兰正同参谋们磋商应对危机的紧急措施,然后才能决定是否答应朱利安要求陆战六团归建的要求。他们原来估计,“电流行动”北部战斗群最易遭到日本联合舰队的攻击。但现在灾难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却发生在南面的塔拉瓦。

15时25分,朱利安接到了霍兰发来的电报:“已经命令陆战六团迅速归建。”这样加上陆战八团一营,朱利安手中就有了四个营的预备队,还不带他临时纠集的那支部队。但是陆战八团三营的惨痛教训说明,在不了解岛上情况的前提下贸然发起登陆,只会徒增伤亡,加剧混乱。当务之急是尽快与肖普取得联系。朱利安数次向肖普发出了询问电文:“你认为今晚八团一营是否应在绿滩登陆?如果不行,那天黑之后能否在红二滩或红三滩登陆?请回答。”毫无回音。

17时40分,朱利安终于收到了副师长赫梅尔准将发回的微弱信号:他们已经抵达码头底部,与八团三营取得了联系,和肖普仍然联系不上。17时50分,朱利安复电赫梅尔“由你全权指挥岛上的所有作战”。

可惜赫梅尔同样未能收到朱利安发来的这封电报,因而失去了指挥全岛作战的难得机会,等于变相促成了肖普今后的辉煌前途。三营副营长斯坦利·拉尔森少校报告副师长,营长路德少校已经去团部找肖普了,几个小时内都无消息。赫梅尔只好用无线电继续试图和肖普联系——给他们一人发个华为手机就好了。因为迟迟未接到出发命令,陆战八团团部和一营仍在出发线附近盘桓。为了尽快摸清滩头的状况,15时48分,“马里兰”号再次弹射了侦察机。

14时15分,焦头烂额的肖普意外收到了一条好消息。之前与主力失散的二团三营L连连长莱恩少校报告说,他们上午成功登上了贝蒂奥西端的绿滩,已经向红一滩方向推进了约450米,控制了一块宽230米,长270米,两面临海的小片区域。肖普原以为这个连已经被日军消灭,现在他们不但伤亡轻微,还占领了“这么大”一块地盘。为此他感到非常欣慰。但是现在,他还无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长朱利安。

莱恩错误登陆的绿滩正是日军防守的薄弱之处。借助坦克的掩护,莱恩连接连端掉了几个日军碉堡。由于身边只有百十号人,莱恩不敢推进太远。傍晚时分,他决定收缩拉得较长的战线。“我确信,没有火焰喷射器和炸药把日军清除出去,我们必须先行撤退,到一个可以防备隐藏在碉堡里的日军对我们发动反击的地方。”因为日本人的夜袭实在太有名了。由于工兵铲只有几把,美军的工事挖得非常简单,幸好沙子疏松,总算能把人隐蔽起来。莱恩下令有经验的老兵驻守外围,没上过阵的年轻人蹲在里边。所有人枪架好,弹备足,一有动静,立即开火,不管是谁,一律照打不误。如果防区被日军渗透,所有人必须就地死守,逃跑者格杀勿论。

登岛美军各部同样面临这一问题。在滩头狭小的空间里,到处挤满了美军士兵。日军盲目地对滩头进行炮击,也能对美军造成极大杀伤。日军不打炮的原因有二:其一,在抵御美军空袭和登陆作战时损耗的大量弹药无法补充,仅存的少量炮弹不到万不得已,不敢使用,黑暗中炮击是无法保证精度的;其二,柴崎已亡,日军通信又极糟糕,松尾无法及时了解滩头的情况。诸多因素使得美军安然度过了岛上最危险的第一个夜晚。

19时30分,在多次用无线电和肖普联系无果之后,赫梅尔准将派随行的拉斯冯·汤普金斯少校和托马斯·德顿上尉,徒步前往寻找肖普的指挥部,自己则协调运走伤员并将急需的补给品送上码头。实际上,他与肖普之间的距离只有550米,但汤普金斯少校走完这段路程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岛上遍布日军火力点,周围不时有枪声传来。不管如何,两人总算找到了肖普。得知副师长和二团三营主力还待在红二滩与主码头底部那个最危险的位置,肖普要求他们尽快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并告知增援部队的登陆点最好放在红二滩“靠近主码头的位置”。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穿越日军的封锁线,在21日凌晨3时45分重新与副师长会合。虽然得到了最新情报,但赫梅尔同样无法同朱利安取得联系。无奈之下,他只好带随行人员登上了停在潟湖中的“林格尔德”号,使用舰上通信设备与师部取得了联系。4时45分,赫梅尔向师部提出,八团一营最好在红二滩靠近主码头的位置登陆。可惜朱利安未能收到这封电报。5时10分,赫梅尔终于和肖普取得了联系,告诉他已经将他的意见转告师部。

得知赫梅尔已经离岛登上驱逐舰的消息,朱利安意识到副师长可能未收到之前让他全权指挥岛上战斗的那封电报。朱利安命令赫梅尔随驱逐舰返回师部,第二天岛上作战依然由肖普指挥。后来得知自己因通信不畅而错失作战指挥权时,赫梅尔肠子都悔青了。

红日西落,晚霞映照着尸体遍地、坦克和两栖车残骸不断冒烟的滩头。暗礁与海滩之间的珊瑚礁露出了水面,海面上到处是被打死或淹死的陆战队员的尸体。一些死者手中还握着枪,身子弯曲,完全是中弹后倒下的姿势。希尔向“宾夕法尼亚”号上的特纳发报说:“海潮使登陆艇白天无法登陆,大炮和补给品无法上岸。”随后,他报告伤亡人数近1500人,几乎是上岸5000名陆战队员的1/3。

3500名陆战队员龟缩在仅0.64平方公里的狭窄地域里,等待着日军夜袭的来临。双方阵地犬牙交错,肖普形象地形容部队当晚的阵线就像股市的图表。队员尽可能寻找安全的地方宿营,最好的地方就是炮弹留下的弹坑。阵地杂乱无序,部队建制被完全打乱。二团一营A连连长威廉·布雷上尉发现,现在自己的部下来自十几个不同的连队,其中竟然还有几名因登陆艇被击沉而游上岸的水兵。营长凯尔少校在滩头四处奔走,叮嘱各部保持冷静。凯尔看到布雷的部队太过混杂,担心影响战斗力,布雷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不用担心,长官。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大家丝毫都不觉得陌生。后勤部门已经送来了补给,现在我们都已全副武装,完全可以胜任任何战斗任务。”凯尔于是把保卫团指挥所的艰巨任务交给了布雷。

在“马里兰”号上,朱利安同样在为自己的将士担忧。后来,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岛屿的3/4仍在敌人手中。登陆时,他们已杀伤了我们的大量部队。”朱利安甚至认为,日军只要来一次反扑,就能将登陆美军彻底赶下大海。他发给特纳、斯普鲁恩斯和珍珠港的电报异常简洁:“作战面临困难,生死未卜!”

后来,斯普鲁恩斯说,接到朱利安发来的报告,他一度有这样的想法:让穆尔上校尽快制订紧急撤退计划。

太平洋舰队的作战室里,尼米兹上将、麦克莫里斯少将率众参谋正襟危坐,等待着前方发回的消息。20日上午,情报部门截获了位于马金环礁附近的特纳发给斯普鲁恩斯的电文:“部队于8时30分在布塔里塔里红滩登陆并继续前进,没有遇到顽强抵抗。”不久,“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上的斯普鲁恩斯来电报说,塔拉瓦作战第一梯队直到9时13分才在贝蒂奥登陆,比计划几乎晚了三刻钟。

13时刚过,在塔拉瓦环礁附近的希尔向特纳报告说:“红二、红三滩头登陆成功。红一滩头立足未稳。师预备队的一个营正在前往增援,敌军仍在顽强抵抗。”这么早就动用了预备队,说明前线战况紧急。半小时后,希尔向特纳转发了朱利安请求调用军预备队的电报,电报最后出现了“生死未卜”的不祥字眼。

这封电报令作战室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参谋人员回想起在威克岛沦陷之前,岛上指挥官坎宁安中校最后发出的那封诀别电报,使用了类似语言。尼米兹感到困惑和忧虑。但他依然静静地坐着,没有发出任何命令。最后,他站起身,轻声说道:“我已经把我们所有的兵力都运去了,不算少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打好。”

19时,珍珠港电台截收到蒙哥马利少将发给斯普鲁恩斯的一份电报:航母第三大队遭日军空袭,敌1架飞机发射的鱼雷击中“独立”号并使其瘫痪,1艘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正在把它拖走,其他舰只暂时南撤。

虽然收到的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但尼米兹对前线战局依然持谨慎的乐观态度。当晚太平洋舰队“作战纪要”中这样写道:“白天取得的进展不大,但有5000名陆战队员已经登陆,攻占岛屿似无太大问题。”

美国人担心的日军夜袭并未出现。日军在登陆日同样伤亡惨重,在准确弄清美军的实力之前,他们是不愿轻易离开精心构筑的掩体的。从清晨海空打击的力度来看,美国人其志不在小也。当晚,除零星日军泅水进入潟湖,潜入美军废弃的运兵车和主码头西侧的旧船“齐田丸”号,日军再无其他大动静。预料中的夜袭一直没来,一度使岛上美军颇感困惑,因为日本人是不怕死的顽强战士。他们不知道日军已失去统一指挥,他们显然缺乏美国海军陆战队那种与不熟悉单位迅速组合或单独作战的能力。

由于联络频频出现失误,朱利安一直认为霍尔上校的团部和八团一营已经出发。直到21日凌晨2时,他才发现他们依然在出发线一带待命。师部明确通知霍尔,当天9时在贝蒂奥东北海岸登陆。清晨5时,赫梅尔再次与师部取得联系,通知“肖普希望增援部队次日在红二滩登陆”。朱利安随即将登陆点的变化通知了霍尔。

21日,太阳照例在海面升起,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幅令人心悸的悲惨情景:礁盘和滩头到处是被击毁的运兵车、登陆艇和阵亡人员的尸体。二团一营A连乔治·利利布雷吉中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真可怕,尸体随着潮水在海滩和礁盘里慢慢漂浮,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这从此成为陆战队员对贝蒂奥的恒久记忆。闻到远处飘来的恶臭,远在出发线等待的霍尔清楚,当天的登陆行动绝不会轻松。

肖普上校整夜未眠,竭力将登陆部队组织起来。天亮之后,凯尔少校的二团一营、乔丹中校的二团二营奉命向南攻击前进,直到南岸,将岛上日军的防御斩为两段。克罗的八团二营、路德的八团三营,负责清剿左翼和前方的日军据点,莱恩的二团三营L连在绿滩继续扩大防区,等待增援部队的到来。

头天晚上,肖普曾告诉副师长,建议增援部队登陆点为红二滩“靠近主码头的位置”。但当消息传到师部时,恰恰漏掉了引号里的几个字。霍尔上校接到的命令变成了“在红二滩登陆”。八团团部和一营已经在运输船的密封舱里憋了整整18小时。21日6时15分,该部第一波登陆部队在离岸450米处跳下登陆艇,准备涉水上岸。

日军阻击火力异常猛烈。美军右翼部队恰好位于红一、红二滩之间一个日军加强火力点的最佳射击范围之内,伤亡惨重。后来,参谋长埃德森上校说:“他们选择的是最糟糕的登陆点。”夜间潜入美军废弃运兵车和旧船“齐田丸”号的日军狙击手,大显神威,几乎弹无虚发,无数陆战队员在水中瞬间就被夺去了生命。

谢罗德记者惊恐地记下了眼前的一幕:“一条船被打中了,另一条接着中弹,连续两条船都被炸成了碎片。幸存者只能泅水上岸,机枪子弹成片地打进水里。这真糟糕,简直比昨天还糟糕。”据他粗略统计,1小时内“至少有200人没能上岸就变成了尸体”。海水被美国陆战队员的血染红了。

肖普下令,头天晚上上岸的两门75毫米炮,向110米之外的日军火力点发射延时引信高爆炸弹,一架海军战斗机也向礁盘里的日军狙击点进行扫射,但登陆部队依然损失惨重。美军先用炮火轰击“齐田丸”号,效果不佳。随后,美军战机飞来,向“齐田丸”号投弹,同样未获命中。最后,还是依靠“马里兰”号和“科罗拉多”号的巨炮才将这艘旧船打成了一堆废铁。

为了让登陆部队尽快脱离险境,肖普下令霍金斯中尉率突击排再次出动,清除岸边日军的火力点。传令兵发现霍金斯已在之前战斗中负伤,问他是不是请求肖普上校更换指挥官。霍金斯回答道:“不用,请转告团长,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趁着日军换弹的间隙,身先士卒的霍金斯攀上了日军一个大型碉堡的发射孔,将手榴弹扔进去后,快速滚开。尽管日军碉堡被彻底炸毁,但霍金斯胸前又多了一个血洞。在连续摧毁日军4个火力点后,一颗子弹夺去了中尉的生命。

因为儿时一次事故给身体留下了明显伤痕,霍金斯几次试图加入陆军和陆军航空兵的努力均以失败告终。1941年,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却在贝蒂奥献出了生命。战役结束之后,霍金斯和博德伦一样获得了荣誉勋章。另外,美军还将整修后的贝蒂奥机场命名为“霍金斯机场”。可惜,这个机场在今后战斗中露脸不多,没有“亨德森机场”那么有名。

肖普对霍金斯的表现给予极高评价:“在通常情况下,你无法将一场战役的胜利归功于一名中尉,但霍金斯中尉接近做到了这一点。”

8时,伤亡惨重的八团一营终于在红二滩艰难登陆。营长劳伦斯·海斯少校向肖普报告说,他的营在登陆过程中损失超过了300人——具体统计数字为亡105人、伤235人。登上陆地的人员散落各处,短时间无法集中。为了能够尽快上岸,他们将携带的火焰喷射器等急需装备全部扔到水里去了。肖普命令海斯迅速整合部队,随后配合二团三营向西进攻。随后,他报告朱利安:“现在的情况,并不比昨天刚登陆时好多少。”

美军随后的地面进攻可谓举步维艰。贝蒂奥实在太小了,根本没有可供采取灵活战术机动的空间。日军碉堡和工事几乎一个挨着一个。美军一般分成几个人一组,一人负责火力掩护,其余人则快速移动,寻隙将手榴弹扔进日军的掩体。参照之前霍金斯突击排的成功经验,美军将工兵配属到各作战部队。在步兵吸引日军注意力的同时,由工兵使用集束炸药将日军的碉堡端掉。配备了火焰喷射器的数量不多的化学兵,成为抢手货。他们往往利用步兵的掩护接近碉堡,趁日军换弹间隙,突然跃出,向掩体里喷射火焰,然后迅速跳回安全地带。每炸毁一个地堡,美军就能推进可怜的几米。有时为了攻克一座碉堡,美军需要投入一个整排的兵力。

在凯尔少校率领下,二团一营主力约300人从红二滩的西部出发,向南方机场一带缓慢推进。到18时,他们与乔丹中校的二营在南岸会合。虽然军衔比凯尔高,但乔丹认为自己仅是陆战四师的军事观察员,凯尔比自己更适合指挥这些部队。他主动将指挥权交给凯尔,自己带2名通信兵回指挥部向肖普报到。在架好凯尔部与团指挥所之间的电话线后,乔丹看到了刚刚登岛前来的师参谋长埃德森上校。他已奉师长朱利安之命,从肖普手中接过岛上美军的指挥权。肖普则专心指挥他的陆战二团。

20日晚,据守绿滩的莱恩少校打退了日军的一次夜袭。当晚,他们摸黑修复了一辆坦克,使第二天能够参与进攻的坦克数量翻倍。21日清晨,海军炮火引导员托马斯·格林尼中尉为莱恩带来了一部比金子还宝贵的无线电台。L连的侦察兵发现,贝蒂奥西南角有多达14门岸防炮,其中2门是大口径的127毫米炮,周边还有大量机枪阵地和步兵壕。如果能拿下这一阵地,美军就基本控制了绿滩。通过格林尼中尉的电台呼叫,2艘美军驱逐舰前来向日军阵地倾泻炮火。11时10分,莱恩觉得海军炮火支援已经足够,于是让格林尼呼叫海军停止炮击,自己率步兵,在2辆坦克的带领下,向日军阵地发起进攻。大部分设施都被美军舰炮摧毁,莱恩仅用1小时就肃清了绿滩的所有日军。

贝蒂奥东西长、南北窄,美军从南北两侧登陆将岛上守军切为两段分而歼之才是最可取的方式,而从岛最西端登陆,一路向东推进,无疑是最笨的办法,这是交战双方都明白的道理。因此,日军在岛西绿滩的防御相对薄弱。莱恩连原计划登陆点是红一滩,只是因为受到猛烈阻击,才阴差阳错地在绿滩登陆,反而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术效果。这可能正是战争的奇妙之处。

莱恩深知,绿滩以东大片地区仍在日军手中,自己兵力太少且未与友军取得联系,贸然出击,很可能导致到手的阵地再次丢失。于是,他下令在绿滩到内陆之间构筑一条180米宽的防御阵地,同时向肖普汇报绿滩的战况。

贝蒂奥之战,美军蹩脚的通信简直可以与圣克鲁斯海战相提并论。虽然莱恩多次报告“我部已经控制绿滩”,但营长舒特尔少校和团长肖普上校均未收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远在“马里兰”号上的师部却收到了莱恩发出的报告。朱利安闻讯,大喜过望,现在他手中的生力军陆战六团终于有了一片相对安全的登陆场。

由于海斯少校八团一营登陆时遭受重大损失,朱利安对六团的登陆慎之又慎。此前,他和参谋长埃德森上校、六团团长莫里斯·霍尔姆斯上校合计了一上午都没有结果。朱利安原拟让陆战六团在贝蒂奥东北海岸登陆,但侦察机发回的报告非常模糊,不能说明那里到底有多少日军,贸然登陆风险极大。

恰在此时,莱恩的好消息到了。朱利安立即下达命令,霍尔姆斯上校率威廉·琼斯少校的一营直接乘橡皮艇在绿滩登陆,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还有第二坦克营B连的中型坦克。肯尼思·麦克劳德中校的三营乘登陆艇紧随其后,准备随后登岛支援。

此时,又有消息传来。潟湖内驱逐舰上一名海军观察员报告说,一部日军正从贝蒂奥向柏利基方向移动,试图在落潮时涉水或游泳穿过岛屿间的珊瑚带。如果让他们成功逃至邻岛,美军将来还要费一番周折。朱利安当即下令,霍尔姆斯的最后一个营、雷蒙德·穆雷中校的六团二营登陆柏利基,“关上贝蒂奥最后一扇门”。

此时,海上传来了日军潜艇来袭的警报,六团的登陆准备因此滞后了好几个小时。肖普对增援部队的到来提出了特殊要求,“如果可能,请尽可能多带一些火焰喷射器”。除了急需增援兵力,肖普还要解决严重制约作战的补给问题。头天晚上回到“马里兰”号的卡尔森中校,主动提出重返贝蒂奥,尽可能为肖普提供更多帮助,师长朱利安慨然允诺——毕竟人家卡尔森不属于二师的人,来这儿纯属友情客串。随后,卡尔森随八团一营艰难地在红二滩登陆,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肖普的指挥部。肖普随即向卡尔森提出,现在登陆部队急需弹药、淡水、食物、药品和血浆,希望他能在下午再次返回旗舰向师长汇报。卡尔森丝毫没有犹豫,坐下喝杯水后,立即掉头再次出发。

除了补给,战场上无处不在的伤兵也让肖普头疼不已。在两天的战斗中,近90名战地医务人员阵亡或负伤,29名护士有26名阵亡,可见战斗之惨烈。利用陆战队员刚刚拿下的一个日军掩体,赫尔曼·布鲁哈特海军军医上尉建起了战地急救室,送到他这儿来的126名伤员,最终仅4人不治身亡。部分伤员甚至被运上了“林格尔德”号驱逐舰。到21日上午,希尔少将命令运输舰“多伊恩”号冒险进入潟湖接收伤员,船上海军军医詹姆斯·奥利弗少校的5人医疗队,在3天内救治了超过550名伤员。

21日下午,贝蒂奥战局开始向有利于美国人的方向发展。里克塞中校的炮兵阵地转移到了一个更好的位置,弹药、饮水和食品供应量不断上升,此时又传来了生力军陆战六团即将登岛的消息,岛上官兵精神为之一振。13时,在新炮兵阵地就位的里克塞中校感慨地说:“我觉得,厄运终于要过去了,我知道我们将很快取得胜利。”

与之相反,绝望的气氛已在日军中迅速蔓延。每当他们打倒一波美军,就会有更多的美国大兵在眼前出现。美军在攻击中逐渐发现,日军中出现了自杀现象,说明他们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虽然增援部队到来暂时无望,但肖普感到战局已尽在自己掌握之中。16时,心力交瘁的上校向师长朱利安拍发了一封被列为海军陆战队史上非常经典的电报:

伤亡:很大。

死亡率:未知。

战果:我们正在走向胜利!

接到电报,朱利安意识到岛上状况已经好转,决定让六团一营在进行充分准备后再行登陆。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柏利基。16时55分,穆雷中校的六团二营在柏利基的蓝滩登陆,希尔少将派出军舰和舰载机提供海空支援。虽然岛上只有15名日军,但他们的机枪火力依然很猛。穆雷呼叫航空兵对日军阵地实施低空精确打击。美军机载12.7毫米机枪子弹恰好击中日军阵地上的一个汽油桶,剧烈爆炸将15名日军全部炸死,无一幸存。在岛上仔细搜索之后,穆雷再未发现一个活口。柏利基战斗就这样戏剧性结束,贝蒂奥后门被堵死了。

美军占领柏利基之后,乔治·谢尔中校十团(炮团)二营的两个连于22日凌晨登岛,天亮前建立了榴弹炮阵地,与岛上里克塞中校的一营形成呼应。一营还能为二营提供炮火校正,使美军炮火的打击效率越来越高,岛上日军形势更加绝望。朱利安事先在邻岛建立炮兵阵地的愿望终于实现,可惜来得太晚了。

21日18时40分,威廉·琼斯少校率六团一营乘150条橡皮艇向绿滩进发。在莱恩连的掩护下,一营几乎毫无阻碍地在绿滩登陆,随即在莱恩连后方建立了二线阵地。因为海上风高浪急,只有6辆坦克随一营登陆。求战心切的琼斯计划于当天20时发起进攻。肖普认为,既然局面已得到控制,该营稍作休整,次日清晨再进攻不迟。海军陆战队再次准备就地过夜。比起前一天,他们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肖普对第二天的战斗非常乐观,他告诉谢罗德:“好了,我认为我们能够赢得胜利,那帮畜生已经消耗了太多子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明天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收拾干净。”

在旗舰“马里兰”号上,17时50分,朱利安命令参谋长埃德森上校登岛,接替肖普出任战场总指挥。虽然在两天的战斗中表现上佳,但肖普毕竟是一位新晋“资浅”上校,他已经72小时没有合眼了。朱利安认为,一个经过充分休息的大脑对贝蒂奥的指挥部不会没有用。况且此时岛上已有了7个步兵营,外加炮兵、坦克部队、后勤支援部队,对肖普来说确属勉为其难。20时30分,埃德森上校登岛来到前敌指挥所,从满身沙尘、九处负伤的肖普手中接过了指挥权。两人连夜制订了22日的作战计划。

22日清晨,万里之外的美国已经得到了塔拉瓦战场的消息。《芝加哥日报》战地记者基斯·惠勒的专题报道登在报纸最显著的位置上:“现在看来,海军陆战队正在一个充满血腥、遍布弹痕、恶臭难当、屠场般的小岛上赢得胜利。”稍晚,东京同样收到了来自贝蒂奥的最后电报:“我军武器已被毁坏。从现在起,每一个人都在准备做最后冲锋。大日本帝国万岁!”

战前美军投下的传单已在质问帝国海军的去向,古贺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中、南、西南太平洋三线告急,联合舰队实在顾不过来了。特鲁克的一名海军军官在形容接到美军登陆贝蒂奥和布塔里塔里的糟糕消息时说:“我们的头转得比观看网球比赛的人还快。”

11月21日,以陆军第五十二师团第一〇七步兵联队1500名官兵临时编成的“甲支队”抵达波纳佩岛,古贺决定派舰队护送他们对贝蒂奥发起“逆登陆”。受命出击的舰只有:运输队轻巡洋舰“那珂”号、“五十铃”号、“长良”号,驱逐舰“雷”号、“响”号和2艘运输船;护航舰队有重巡洋舰“鸟海”号、“铃谷”号、“熊野”号、“筑摩”号,轻巡洋舰“能代”号和驱逐舰“早波”号、“藤波”号、“初月”号、“野风”号、“舞风”号。

如果这支毫无空中保护的舰队真去了,势必被担任阻击任务的美军两个快速航母大队收拾得干干净净。退一步讲,即使美军航母舰载机作壁上观,那些护航战列舰、巡洋舰及驱逐舰同样可以将日军这支舰队变成海底的一堆堆废铜烂铁。所幸22日晚,特鲁克与塔拉瓦的通信完全断绝,古贺判断守军可能已“全员玉碎”。26日,他果断叫停了本次增援,当时这支舰队已经前出至马绍尔群岛一线。

22日清晨7时,美军舰炮和舰载机进行了20分钟炮火准备,炮弹和炸弹覆盖了岛上日军占据的1/3区域。美军舰炮打得格外小心,因为“鸟尾”部分宽不到100米,一些炮弹直接打到海里去了。8时30分、9时30分、10时30分,美军持续20分钟的海空打击又连续进行了3次。从7时开始,美军各部在坦克的支援下开始发起地面进攻。尽管形势渐趋绝望,但日军的抵抗十分顽强,美军进攻速度仍然很慢。

表现最出色的当属琼斯少校的六团一营,他们在3小时内沿机场跑道的灌木丛向前推进了730米,消灭日军约250人,自身伤亡极少。

美军的步兵攻击得到了工兵的有力支援。在攻克日军一个防守严密的防空洞时,工兵中尉亚历山大·伯尼曼阵亡。副营长张伯伦少校一怒之下,调来了大型推土机,它们上岛本来是为尽快整修机场的。贝蒂奥的珊瑚礁地质不适合用大炮轰击,但是,用推土机推珊瑚砂来堵地堡枪眼很方便。张伯伦命令工兵用推土机直接将大量沙子灌进去,将里边的残余日军直接活埋。

伯尼曼中尉因此成为第三个在贝蒂奥获得荣誉勋章的人。陆战二师数百名工兵在本次战斗中表现出色,配属给八团二营的工兵伤亡近1/4,4枚荣誉勋章2枚归属工兵部队确属实至名归。

日军的败亡已成定局,但他们打得非常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均属上乘。换上西方国家的军人,此刻投降已经相当体面。生命为胜利而牺牲就有价值,为注定的失败而死则是徒劳无益的。但日本军人要为天皇效忠,他们不但追求胜利,更追求死亡。虽然防区在不断缩小,但没有一名日军向美军投降。美军要想占领全岛,还必须花费更大的力气。

鉴于各部作战进展顺利,11时55分,朱利安少将在军部观察员昂德希尔准将、十团团长托马斯·伯克准将陪同下登陆绿滩。在简单视察了麦克劳德营和莱恩连的阵地之后,朱利安一行前往红二滩埃德森上校的指挥部。途中他的车被日军击中抛锚,司机受伤。众人挤上一辆两栖运兵车,继续前进,于13时55分抵达前敌指挥部,见到了埃德森和肖普两位上校。此时,除红一、红二滩之间仍有小股日军在顽抗之外,美军已基本控制了贝蒂奥西部。

当天上午,海军修建大队已经冒着日军的冷枪开始整修机场。15时50分,埃德森上校命令收集码头周围的阵亡官兵尸体。黄昏时分,美军军用吉普车沿码头开上了贝蒂奥海滩。见过世面的谢罗德认为,吉普车上岸本身就是一个“胜利的标志”。

局面已完全得到控制,16时,朱利安给留守在“马里兰”号上的赫梅尔准将发去了一封措辞谨慎的电报:“以目前战况来看,贝蒂奥之战无法速战速决。军官伤亡很大,部队指挥和组织面临诸多困难。日军抵抗依然顽强,要结束战斗,至少还需要5天时间。”

傍晚,19时30分,朱利安宣布从埃德森手中接管岛上作战的指挥权,此时美军登岛部队已超过7000人,预计残敌1000人左右。空中侦察显示,岛东南“鸟尾”地区仍有日军大量完好无损的工事。朱利安和埃德森一致认为,必须将陆战六团全部投入作战,才能尽快结束战斗。当晚,朱利安召集作战会议研究次日作战,参谋长埃德森上校、二团团长肖普上校、六团团长霍尔姆斯上校、八团团长霍尔上校、十团团长伯克准将、第二坦克营代营长查尔斯·麦考伊少校——他临时接替登陆日重伤的斯文塞斯基中校——悉数到会。会议决定,第二天的主攻任务由伤亡较小的陆战六团承担。

贝蒂奥上空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成百上千的尸体躺在他们倒下去的地方。潟湖里最初两天阵亡的海军陆战队员的尸体,在太阳炙烤下肿胀腐烂,随着潮汐来回漂动。美军暂时抽不出人手前往处理。

22日晚出现的突然变故完全打乱了美军的节奏。在他们登陆的第三天晚上,日军终于使出了惯用的夜袭战术。当天19时30分,大约50名日军利用灌木丛的掩护越过了美军六团一营的外围阵地,向A、B两个连的接合部发起了突然袭击。日军在美军阵地的最薄弱处成功撕开了一个缺口,甚至建起了一个机枪阵地。突然被敌人打了闷棍的琼斯少校恼羞成怒,立即将重武器连迫击炮排、炊事员和文书等所有能出动的人组成预备队,在副连长莱尔·斯皮赫特中尉率领下前去填补缺口。

得到日军发起夜袭的消息,朱利安少将立即向陆战十团的两个炮兵营下达紧急命令,用榴弹炮将日军可能的增援路线死死封住。日军毕竟人数太少,经过两个多小时短兵相接的激烈战斗,斯皮赫特中尉的增援部队与A、B两连合力将日军夜袭队悉数剿灭。

日军肯定不会就此罢休。23时许,约50名日军手持轻武器,高呼“万岁”,“美国海军陆战队你们死定了”,“日本人喝干你们的血”,边投掷手榴弹边向A连阵地冲杀过来,另一支同等规模的部队则向B连阵地发起猛攻。这次美军的两个连提前有了戒备,立即以自动武器、迫击炮和手榴弹发起反击,日军像割韭菜一样纷纷倒下。

日军第二次夜袭再次被成功挫败,美军阵地安然无恙。考虑到日军很可能再次发起夜袭,琼斯少校向指挥部请求增援。麦克劳德营的一个连奉命转移阵地,掩护琼斯营阵地的侧后。23日凌晨3时,日军果然发起了第三轮夜袭。偷偷摸上来的日军在B连阵地前50米建立机枪阵地,但他们的几挺轻机枪火力很快被数倍于己的美军重机枪压制。随后,B连爆破队利用夜色掩护摸到了日军阵地之前,一通手榴弹将日军的机枪阵地摧毁。预料日军很可能没完,琼斯请求停在潟湖里的驱逐舰做好准备,随时提供舰炮支援。

凌晨4时,残余日军发起了最后的敢死冲锋。逾300名日军朝美军两个连的接合部蜂拥而上,另一股日军小部队则在A连的右翼鼓噪佯动。炮兵一营派驻琼斯营的观察员米尔纳中尉第一时间呼叫炮兵,向阵地前方70米区域开炮阻击。随着琼斯少校的呼叫,潟湖内美军驱逐舰“施罗德”号、“希格斯比”号,红二滩的炮兵一营,柏利基的炮兵二营全部加入了炮击行列。

无数日军士兵在炮火中倒下,但仍有不少人冲入了美军阵地。一些日军士兵不等美军开枪,直接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一场白刃格斗随后上演。杰克·斯坦波一等兵连续刺死了3名日军士兵,他的身体也被一名日军军官的军刀刺穿。日军军官的刀还没拔出来,他就被另一名美军士兵用枪托砸得脑浆迸裂。B连代连长诺曼·托马斯中尉紧急呼叫营长增援,琼斯要求他们凭自己的力量坚持下去。

经过1小时激战,日军最后一次夜袭被美军成功粉碎,近600名日军在战斗中毙命,仅美军阵地前沿50米距离内,就有逾200名日军横尸当场。从日军发起冲锋到战斗结束,美军的炮火一直没停。仅十团一营就打出炮弹1300发,两艘驱逐舰的炮弹都打光了。琼斯营以亡45人、伤173人的代价粉碎了日军的夜袭,牢牢守住了阵地。卡尔森中校如此评价当晚的战斗:“这场夜战,比之瓜岛的血战丝毫都不逊色。这是我从军30年来目睹过的最血腥的战斗。”

23日8时,在航空兵、炮兵和海军舰炮轮番上阵,实施了1小时炮火准备之后,美军地面攻势再次发起。由于部署在最东边的六团一营在粉碎日军的夜袭中伤亡较大,霍尔姆斯上校下令琼斯率部后撤,转为团预备队,由麦克劳德中校的三营担任攻坚任务。麦克劳德率部越过了琼斯的阵地。那里尸骸遍地,到处都是残缺的棕榈树、弹坑和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碉堡。此时,美军距贝蒂奥的最东端只剩下1800米。因为在夜袭中损失了大量兵员,盘踞在这一区域的日军只剩下500人,他们是不会放下武器的。陆战队员推进到贝蒂奥最东端之前,美军驱逐舰以舰炮封锁了岛东南端与柏利基之间的水道,残余日军只能全部战死在岛上。

在2辆中型坦克和7辆轻型坦克的带领下,麦克劳德的三个连呈倒“品”字形向前推进,一直到320米外,才遇到日军第一个火力点的阻击。日军几乎粮弹皆尽,美军遇到的抵抗远比之前弱得多。经过3天磨合,美军攻克地堡的技术日臻成熟。坦克兵、工兵和化学兵配合默契,他们先以坦克发炮直轰,接着化学兵用火焰喷射器喷火。如果仍不奏效,就干脆由工兵开动推土机用沙子直接将掩体埋掉。美军的推进速度不断加快。

13时,三营L连成功抵达岛屿东南尽头。在历时5个多小时的战斗中,三营亡9人、伤25人,击毙日军475人,俘虏朝鲜劳工14人。其他各营看到麦克劳德提供的战果报告,羡慕极了。麦克劳德在报告中说:“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顽强的抵抗,海军炮火也只轰击了5分钟,我们可以从容使用火焰喷射器,本应该再多用一些。中型坦克干得很棒,甚至都不需要轻型坦克再开上一炮。”日军中出现了大规模的自杀活动。有人将刺刀扎进腹部,有人引爆手榴弹将头炸成血葫芦,更多的人将步枪枪口抵住下巴,用脚趾扣动扳机将自己打死。

就在六团三营向东南端发起扫荡作战的同时,肖普上校亲自率领二团三营、八团一营向红一、红二滩之间日军盘踞的最后一块袋形阵地发起进攻。和其他各处的日军相比,他们无疑要对美军的重大伤亡负更多责任,连师长朱利安都差点儿死在他们的炮火之下。几天以来,美军对这个阵地发起的多次进攻均无功而返。现在,躲在里边的最后一股日军终于迎来了末日。虽然已经被美军团团围住,但他们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刻。美军炮火对该阵地足足实施了3小时连续轰击,但步兵冲锋时仍遭到了日军火力的疯狂扫射。最后美军以机枪和迫击炮掩护两辆推土机,将日军坑道彻底推倒才算结束了战斗。到13时,所有枪炮声已经停息。在与这股日军进行的48小时战斗中,八团一营共消耗7.6毫米机枪弹54450发,可见当时攻坚之难。

各方传来的都是好消息,朱利安认为局势已尽在掌握之中。11时50分,他向“马里兰”号上的南方战斗群总指挥希尔少将发去了电报:“我们昨晚打退了日军的猛烈反扑,给予了他们毁灭性的打击。我预计今天就能歼灭岛上的所有日军。我强烈建议,您和您的参谋长今天登岛,和我们一起研究敌人的阻击战术,这对我们未来的作战将大有帮助。”

12时45分,希尔率一众幕僚登上贝蒂奥。每到一处,他们都会对日军坚固的防御工事发出赞叹。希尔将贝蒂奥形容为“小直布罗陀要塞”,并对血战数日的陆战队员给予了高度评价:“只有你们,才能在贝蒂奥打赢如此艰苦的战斗!”

13时05分,肖普上校攻克日军最后堡垒的捷报传到师部,贝蒂奥现在全部是美国人的了。经过75小时45分钟的浴血奋战,13时30分,朱利安正式向第五两栖舰队司令官特纳、第五两栖军司令官霍兰发去电报:“日军有组织的抵抗宣告结束,我军占领贝蒂奥。”

特纳随即将上述消息向“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上的斯普鲁恩斯做了汇报。美军为攻占贝蒂奥投入了18000名海军陆战队员,他们花了3天时间,而不是原计划的1天。3小时前,拉尔夫少将第二十七步兵师宣布占领布塔里塔里岛。美军三大目标中的两个已经攻克,“电流行动”胜局已定。

中午刚过,珍珠港收到了斯普鲁恩斯发来的电报,日军在布塔里塔里和贝蒂奥的抵抗已全部停止。尼米兹和理查森立即联名向前线参战各部队发去了激励电报:“祝贺你们胜利完成任务。”

贝蒂奥实在太小了。当登岛美军全部站起来时,大家才发现,几乎所有地方都站满了人。陆战二团和八团奉命立即上船,尽快离开这个梦魇般的岛屿。伤亡较小的陆战六团暂时留下驻防,直到海军部队全部接过防务为止。运输船上的海军官兵非常体谅这些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陆战队员,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一些舰长甚至亲自出面为他们张罗菜肴。品尝着海军精心准备的大餐,陆战队员仿佛置身天堂一般。但当看到来时的很多伙伴都已经永远留在了那里时,他们又禁不住黯然神伤起来。

11月25日,东京大本营低调宣布,塔拉瓦守军“全员玉碎”。之前夸下海口的柴崎被追晋海军中将。

贝蒂奥和柏利基已被美军夺取,拿下塔拉瓦环礁其他岛屿的任务落在了穆雷中校的六团二营头上。麦克劳德六团三营下一步的任务是南下夺取阿帕玛玛环礁,他们最终未能成行。在海军守备部队到来之前,贝蒂奥的防务暂时由琼斯的六团一营承担。

从11月21日起,美军已派出小股部队对其余各岛进行了侦察。日军在艾依塔岛只建有油库和弹药库,并无人员驻守。布奥塔岛有日军一个无线电通信站,还盘踞有日军逾百人。11月24日,穆雷的二营开始了清剿行动。布奥塔岛的日军残部一路向北逃窜,美军在后穷追不舍。一等兵赫伯特·戴顿如此形容当时的情景:“我们总是缺水,口渴,却被严令不能喝当地村庄的水,以防敌人已经在里边下毒。退潮时,我们可以从一个岛走到另一个岛,但在高潮和低潮之间水的深度多变,有些地方难以通过。我们一路追踪日本人,直到倒数第二个小岛布阿里基岛。”

11月27日,布阿里基岛发生了最后的战斗。美军以亡32人、伤59人为代价,剿灭日军175人,俘虏2个朝鲜劳工。其余小岛均被美军毫不费力地攻占。

除马金和塔拉瓦,美军“电流行动”的第三个目标阿帕玛玛环礁位于塔拉瓦东南124公里。日军原计划在该岛修建机场,后因所罗门群岛战事紧张而停工。当地日军只有一个海军观通站的23人。

早在10月22日,特纳少将就命令曾参加过第一次马金突袭战的“鹦鹉螺”号潜艇,搭载詹姆斯·琼斯上尉的侦察连(欠一个排)前往阿帕玛玛环礁实施侦察。因三大目标彼此相距较远,美军原计划暂不对阿帕玛玛发起攻击,待主力部队扫荡马金和塔拉瓦之后再组织力量夺取此处。

11月18日,“鹦鹉螺”号潜艇提前抵达塔拉瓦海域。在将当地天气、海浪及之前美军的空袭效果向希尔少将做了汇报之后,布罗克曼少校率搭载侦察连的潜艇继续向阿帕玛玛环礁驶去。

19日21时,航行中的“鹦鹉螺”号遭友军驱逐舰“林格尔德”号误击,一发127毫米炮弹穿过指挥台基座将吸气阀摧毁。所幸这发哑弹最终未爆,才未酿成更大灾祸。布罗克曼紧急组织抢修,随后继续向目标驶去。

11月20日14时,“鹦鹉螺”号抵达阿帕玛玛环礁近海。21日凌晨,琼斯上尉率侦察连携轻武器和15天干粮,乘6艘橡皮艇向由他们命名的“约翰”岛进发——土著给这些岛屿起的古怪名字实在难记,美军就自己暂时命名。航行途中,因遭遇较强海流,橡皮艇偏离预定航道,琼斯只好率部在“约翰”岛以西一个叫“乔”的小岛登陆。他们在岛上遭遇了3名日军侦察兵,双方交火,日军死1人,逃2人。随后,美军通过“约翰”岛登上了下一个目标“奥尔森”岛。土著告诉美军,阿帕玛玛环礁只有日军20余人,驻扎在奥尔森岛北的奥托岛南部。

原来日本佬就这么点儿人,何必要主力劳师远征?琼斯决定变侦察为强攻,一举将岛上日军歼灭。奥尔森岛和奥托岛由一座沙岬相连,琼斯决定取道此处向日军发起进攻,以免渡海迂回再出意外。之前逃脱的2名日军显然已与主力会合,日军用机枪和步枪严密封锁了美军去路,琼斯组织的几次冲锋均被击退。

之前受命只是执行侦察任务,琼斯连一门炮都没带。关键时刻,“鹦鹉螺”号上2门152毫米炮再次派上了用场。24日,琼斯集中兵力于奥尔森岛北端,同时呼叫潜艇提供炮火支援。布罗克曼少校向日军阵地打出了70发炮弹,但顽强的日军依然死守不退。琼斯曾考虑派一支小分队乘橡皮艇从海上迂回,从背后向日军发起进攻。傍晚时分,一艘美军驱逐舰送来了弹药补给。考虑到第二天就能得到驱逐舰更强大的炮火支援,琼斯打消了渡海迂回的念头。

25日清晨,一名土著主动找到琼斯,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对面的日本人已经全部死掉了。随后,另外一名土著也带来了相同的消息。起初琼斯还以为是日本人使诈,派两个排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察看日军的阵地。士兵发现,除少数几名日军被美军炮火击毙,其余18名日军全部剖腹自杀了。现在美军的任务变成了把日军的尸体掩埋。加上在“乔”岛被击毙的那名侦察兵,日军在阿帕玛玛环礁驻军23人全部死亡,美军付出的代价是亡1人、伤2人。虽然料到夺取阿帕玛玛不会有太大困难,但美军实在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战斗。

11月26日清晨,陆战二师副师长赫梅尔准将率陆战六团三营来到阿帕玛玛环礁,从琼斯上尉手中接过了岛上的守备任务。12月1日,海军陆战队第八守备营和工兵一部乘4艘运输船登岛,开始修建机场码头。美军随后在布塔里塔里、贝蒂奥和阿帕玛玛大兴土木,建起了超过2000米长的机场跑道。特别是阿帕玛玛跑道,长2600米,可以供重型轰炸机起降。12月4日,赫梅尔准将将防务交给海军的科格斯维尔上校,率队回陆战二师归建。

日军在吉尔伯特群岛守备部队总计6400人,除了251人成为美军俘虏(大部分为朝鲜劳工),其余人员全部战死。在核心战场贝蒂奥,只有1名日军军官、16名日军士兵和129名朝鲜劳工被俘虏。美军总计阵亡、失踪1771人,受伤2243人。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贝蒂奥,陆战二师在这里付出了亡1027人、伤2292人,总计伤亡3319人的惨重代价。参战的125辆两栖运兵车损失90辆,损失率达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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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六):美日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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