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经验
这女人不是瑞秋，迪恩没花太长时间便意识到了。瑞秋对自己哪有这么亲切，又搂又抱的。别看女招待是个暗娼，表面正经的不行，无意中挨下她肩膀都能跳起来。
即便真是瑞秋，也不可能对天上有两个月亮，地上全是红土的怪事绝口不提。女招待表现的太镇定了，像是已经习惯了这里，是在自家后院兜圈子。
这是哪儿呢？他不想问假扮的瑞秋，只能自己思索。以佣兵那点贫瘠的知识和见闻，他想破了脑袋都找不到答案。但这很明显又不是梦，凭借二十多年丰富的做梦经验，他很清楚梦里一不会渴，二不会饿。
而说到口渴……他伸长脖子看了好半天，除了红土还是红土，别说水了，也没有树和草，连基本的地形起伏都没有。除了假瑞秋警告说不能靠近的高原，全是平地。脚下的红土干裂松软，每次踩下去，都能埋住脚后跟，如果踩的重了，还有灰土跟着喷出来，呛的他直咳嗽（瑞秋却不会咳，又一个假装的明证）。
尽管不是亲眼所见，但迪恩听过远征圣地的故事，看过画册，知道这应该叫做“沙漠”。也就是颜色不同，其他都差不多。
假瑞秋走在他右边，穿着女招待在酒馆的日常打扮，灰色长裙外面系着白色围裙。头发简单扎成了马尾，垂在脖子后面。每当注意到迪恩看着她，假瑞秋就笑，又是个破绽。乡下酒馆的女招待哪来那么多笑容，是工钱给的太多？还是想惹来流氓的调戏？
理智告诉他应该一剑劈了这顶着瑞秋皮囊的家伙，不管是幽灵还是变形怪，总之不可能是好东西。可惜剑已经没了，迪恩不觉得自己能徒手打过可以随意变成别人的怪物。
还是先找点水喝吧，沙漠里不都该有绿洲吗？他回忆起书里的彩色插图，上面画着骆驼，绿树和喷泉。
刚这么想，“绿洲”就来了。有着画上一模一样的灌木丛，棕榈树，以及被绿意盎然包围起来的那潭泉水。
在一望无垠的红色荒滩上忽然多出了抹绿色，舒服的可不止有眼睛。他张开双臂，像个傻子似的奔向绿洲，迪恩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口渴过。
“迪恩！”假瑞秋拉住他的手直摇头，“别过去，都是假的。”
“难道你不是吗？”佣兵拍掉了假瑞秋的手。
对方先是愕然，接着又笑了，竟然是种无可奈何的苦笑。迪恩才懒得浪费时间看变形怪表演，他向着绿洲跑去，只想喝饱了再说。
棕榈树宽大的叶子遮挡住了两个月亮，他踩进了灌木丛里，植物的枝叶和小腿剧烈摩擦戳疼了他，很可能挂破了马裤。迪恩顾不得这些，因为鼻子已经闻到了泉水的味道，冷冽清新的感觉直通进了肚子里。他扑倒在泉水边，把头埋了进去。
眼睛在入水之前明明看得见底，水草，鹅卵石和下面游动的小鱼，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可是等脸浸入水面之后，为什么这水这么浑浊，尝起来这么浓厚，以至于都发臭了？还有股腥味。
血不用尝第二口就该知道，他却很不幸的灌了一肚子。水底有股拉力拽着他，拽的他抬不起头。迪恩张开嘴想喊，一串气泡飘过了脸，换来更多的血灌进了鼻子和嘴。
要不是背后抓他的人力大无穷，提起他像是提个婴儿，他今天就要淹死在这里。
佣兵跪在地上死命往外咳，咳不出来就伸手进去扣，强迫自己继续呕吐，不吐出胃里最后一点东西不罢休。假瑞秋体贴的蹲在旁边，为他拍背，解下围裙替他擦脸擦嘴。
“那是……”假瑞秋试图解释。
“别说了！”难道我不知道刚才喝了一肚子血？佣兵推开假瑞秋，用手背擦掉粘在眼角和睫毛上的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既然被对方救了，迪恩不如直接问她想干吗好了。
“送你出去。”假瑞秋又在假笑。
“送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确实，无论这假扮的女招待带他去哪儿，都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吧？所谓的泉水里不仅仅只有血，还有血的源头，那些漂浮在里面的尸块。其中很多都长着人脸，男男女女甚至孩子都有，迪恩没加入这个大家庭的准备。
至于灌木丛和棕榈树，不过是一小堆骨头和一大堆骨头，被不知是哪个有着恶趣味的家伙整整齐齐插了一圈，围住了中间这令人作呕的人血池潭。
他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鬼地方，反正肯定是尖耳朵搞的名堂。但他却知道这鬼地方有个名字，叫做“万渊平原”，因为邓肯曾经来过。
距离上次他被尖耳朵甩进来才过去五十年，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重温旧梦。
妈的，黑皮的尖耳朵，白皮的尖耳朵，不都是尖耳朵吗？也就是住在地表的白皮非得端着架子，好像能显得很正派。
正派？呸！在邓肯看来，黑皮白皮不过是真正的坏人与假装的好人，本质并无不同。上回是倒霉遇到了个黑皮男巫师，所以这回不就换成了个白皮女巫嘛。不管尖耳朵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最终结果都会伤害到他人。邓肯早看透了这帮自私透顶的娘娘腔，而且不像人类，他从来不觉得一群长着兔子耳朵的细木杆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先考虑怎么出去吧？五十年前的记忆不算很老，火炉大师不需要太花功夫就能回忆起来。
“邓肯……”
哼？这就来了？
邓肯一脸鄙夷的看了会恶魔的表演，这家伙装成了哥哥卡拉斯的模样，伸着手要来拥抱。
矮人会拥抱吗？蠢货！邓肯抄起斧头照头就劈，卡拉斯的幻象消失了，变成了一只脑袋分成两半的小恶魔。小恶魔的脏血虽然不能把红土地染得更红，但会吸引来别的东西。
地面起了震动，贫瘠干涸的土地一震就碎，从碎土块**出了只大如驴子的蜘蛛。八个眼睛八条脚，令邓肯想到了黑皮尖耳朵的变态女神。
八只眼睛也没用，照样躲不开邓肯的斧头。他把蜘蛛劈成两半，于是蜘蛛的血和内脏也从体内流出，掉进了蜘蛛打出的洞里。
这引发了比上次更剧烈的地震，意味着更多的蜘蛛即将破土而出。在地狱里战斗永不停息，一旦开打便会打到死为止。来的怪物将越来越强，越来越多，迟早能压倒无知无畏的挑战者。
火炉大师喘了口气，闭起眼睛想了点别的，想到了一位把红头发梳成麻花辫的女矮人。被突然顶开的土块砸在脸上，从地底跳出来的蜘蛛到了眼前。邓肯不为所动，只管去想戴娜，想她在哪儿。
这是地狱，无论想死还是想活都能从某种程度上“得偿所愿”。
胡须被风吹得倒立起来贴着脸，缓解了空气中无时不在的灼烧感。邓肯睁开眼，见脚下的土地变成了虚影，和眼前的景物一样，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世界在推着他移动，邓肯继续把思维向戴娜集中，保持了高度专注。等眼睛又能正常视物，脚下再次踩到的都是红沙子时，他看见了女矮人。
“只要你别胡思乱想，你的愿望就不会被扭曲，或者说不会被扭曲的非常厉害。”黑皮是这么告诉矮人的，“这不正是你们的花岗岩脑袋擅长的吗？”
眼看着黑皮尖耳朵踏进了凭空出现的门里，一心复仇的邓肯想都不想就跟着跳，结果和仇人前脚踩后脚的下了地狱。
这些难得的经验是邓肯独有，戴娜就不行，否则不会和个长腿男人搂着哭。
唉，年轻一代啊。邓肯摇着头，抡起斧头砍掉了又一个伪装成他人的恶魔的脑袋。你们什么时候才搞得清楚，人类讨厌异种族，只喜欢自己？
恶魔身首异处了还能说个不停，被溅了一头血的戴娜则是完全呆住了，抱着个无头尸傻站在着。瞧那手足无措的可怜样，还真像个人类！
邓肯踩碎了罗里吧嗦的人头，让恶魔现了原形。
“看清了吗？”他拍着戴娜的肩膀，用了最小的力度，温柔的都不像个矮人。
邓肯忍下了一大堆指责的话没出口，居住在城里的同族跟住在山上地下的不同，沾染了太多长腿的习气，已经逐渐不认同岩石之子原本的生存之道了。
何况这不是吵架的地方，邓肯也不是戴娜的老爹，管不了那么多。中年矮人拉紧了年轻女矮人的手，在心里想了个尖耳朵的形象。
圆眼睛，浅眼窝再加上黑头发，这种特殊的长相邓肯只在港口从海外来的水手那儿见过。想要从地狱逃出去，没有法师绝对不行，这是邓肯上次学到的经验。
“你什么都别想。”邓肯板着脸，死盯着戴娜不放，确保女矮人听进了他说的话。
万一戴娜又去琢磨她的软脚虾恋人，那只会把邓肯和她都送进恶魔的老巢里去。等周围再次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糟，邓肯要戴娜闭上眼睛，女矮人乖乖照做了。
他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尖耳朵，高兴的容忍了尖耳朵用该死的巫术把自己打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