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绝无二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绝无二人

灿儿离开后不久,就朝廷不再隐瞒司马丕薨逝的消息,开始筹备丧礼和司马奕的登基大典。

这一次,因为桓温和太后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京中并没有因为司马丕的薨逝而发生混乱。

司马奕顺利登基后,周媛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了,便每日陪着阮氏谈天,散心。

这种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一个月,宫中忽然有人来找周媛。

她正和阮氏一起在花园中采集菊花,听到下人来禀报说太后召间周媛,阮氏将手中的菊花放到篮子里,有些担忧的看着周媛,道:“这时候召你入宫,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周媛用丝帕擦了擦手,笑着安慰道:“阿母不必担心,大概是太后在宫里呆得无趣了,想叫阿媛去说说话罢了。若是真有什么事,太后只会找阿碣,怎么会来找我?”

听她这么一说,阮氏也笑了起来,她道:“你看阿母,真是糊涂了。”

周媛提议道:“要是阿母一个人在府里闷得慌,一会儿阿媛叫人去请阿姊来陪阿母如何?”

她和谢玄成亲后,谢道韫一直住在乌衣巷王家,没有立即回王献之那里,所以时常会到谢府这边来。

阮氏笑道:“不必叫她,昨日献之催她回去,她正打点行装呢。阿母一会儿还要将前几日咱们晒干的菊花收起来,也没空跟她闲聊。你快去吧,不必替我操心。”

虽然周媛知道,阮氏只是怕耽误自己入宫才这么说的,但她也的确急着去,所以又嘱咐了侍女好好照顾阮氏,便离开了。她很清楚,太后召见她,从来都不是为了闲聊。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司马奕都已经顺利登基了,怎么太后还会忽然召自己入宫。

自从司马丕薨了之后,周媛只在司马奕登基和立后那两日来过。因为重新来到宫城,会勾起很多不好的回忆,所以如非必要,她是绝对不会再来的。

看到周媛,太后身边的内侍连忙迎了上来,弓着身子,低声道:“太后正等着您呢。”

“出了什么事?”周媛急急的问道,从前这内侍见了她,总带着几分笑意,可是今日,他却一脸严肃,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一样,让周媛心中更加没有底了。

内侍转头看了看周媛,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低声道:“少夫人进去就知道了。”

进入崇德宫,周媛发现,太后并没有入往常一样,在外间等她。进了房,内侍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领着她,径直往内室行去。

直到进了内室,亲眼见到太后,周媛才明白,那内侍为何会是那样的表情。

眼前的太后,就像换了个人似得,从前她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高贵的模样,而且太后保养得宜,看起来还年轻。可现在,太后披散着一头长发,也没有化妆,正憔悴的躺在床榻上。

周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向精明多谋又要强的太后病成这个样子。她快步走到太后床榻前,半跪下来,低着头轻声道:“阿媛见过太后。”

她简直不敢看太后,仿佛这么做,是对她的侮辱。

“阿媛来了,”太后虚弱的抬了抬手,笑道:“起身吧。”

周媛依旧半跪在床榻前,她转头问后面的内侍:“太后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了,一动气就发昏,站不住,只好在床榻上躺着。”太后不当一回事的笑道:“别看哀家样子这么吓人,实际上根本没有看起来这么糟。”

周媛敏锐的从太后的话中抓住动气两个字,她望着太后,不解的问道:“有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气太后?”

太后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要知道,整个大晋,最有权势的,除了桓温,就是眼前躺在床榻上的这个女子了,司马奕这个当朝皇帝,在这两个人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想到这儿,周媛不由心有所悟,她探寻的望着太后,低声道:“是桓温?”

太后大大地喘了口气,捂着心口,厌恶的说道:“别跟哀家提起这个人!”

看太后的反应,周媛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怕太后在动气,便依她所言,不再提桓温,只是问她:“太后可有让御医来看过?”

“已经看了,”太后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微微抬头对跪在床榻边的宫女说道:“扶哀家起来。”

周媛也忙帮着宫女一起,扶太后坐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上软枕。

太后费力的将头发拢到后面,宫女端来一碗药,侍奉着太后饮下,她的面色渐渐恢复了一些。

饮罢药,太后将碗递给宫女,让她们退下,然后沉声对周媛说道:“阿媛,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这么急召你入宫?”

周媛当然明白,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自己说,所以才会让宫人都退下。但她只能猜到,这件事跟桓温有关,具体是为什么,她就猜不出来了。而且,她怕太后听到桓温的名字,再度受到刺激,也不敢主动提起。

“方才哀家是气糊涂了,你尽管说,不要怕。”太后笑着拍了拍自己床榻前的长几,示意周媛坐下。

周媛挨着长几的边缘坐下,试探着轻声道:“阿媛猜,一定是那桓温又做了什么事。”

“你没猜错,”听见桓温的名字,太后脸色变了一变,看上去似乎仍然很愤怒,但她忍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对周媛说道:“若不是你已经成了亲,哀家是绝对不会跟你说这件事的。”

“太后的意思,阿媛不太明白。”周媛疑惑的看着太后,她不明白,桓温的事,和自己是否成亲有什么关系。

“哀家原本以为,一旦桓温北伐,便没有精力再来干涉朝政,没想到他竟然——”说到这儿,太后停住了,她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于启齿的话,无法对周媛说。

这下周媛更加不解了,她等了一会儿,见太后迟迟不说,便低声道:“太后若是不想说,又何苦逼着自己说呢。”

“你不明白,”太后咬了咬牙,激动的说道:“他派人给哀家送密信,上面竟然说圣上——人伦道丧,丑声遐布;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庙。”

周媛的脸轰的一下子红透了,她总算明白,为何太后说若是自己没有成亲,就绝对不会对自己说了。桓温竟然说,司马奕不能生育,便是她这听的人,都觉得桓温的话实在难于启齿。

“这算什么?”周媛又是觉得羞人,又是气愤。桓温找不到理由来废司马奕,竟然在这上面动脑筋。

太后的语气变得极为冷冽,她沉着脸说道:“也怪哀家,当日他肯退让,同意哀家立当今圣上为帝,所以哀家便降低了戒心,以为他至少会安静一阵子。哪想圣上继位不过月余,他居然就写了这样的信过来!”

说到后面,太后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她狠狠的攥住锦被,面色发青。

周媛看出太后又动了怒,忙安慰道:“可是圣上这么年轻,又是刚登基,便是桓温这么说,也没人肯信呐。况且,当日皇后不是已经有过身孕了吗?虽然没能生下来,但也足以证明,圣上不是他说的那样。”

太后冷笑道:“成王败寇,只要他能篡位成功,从前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是任他说。”

“他说了要让圣上退位吗?”周媛关切的问道。

“还没有,不过他既然已经这么诬陷皇帝了,逼哀家废帝也不过是早晚而已。”太后又恨恨的说道:”可气当日哀家竟然认为可以与他达成一致!”

“太后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桓温老奸巨猾,大家都没料到他居然会出这样阴损的招式。”周媛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她以为,司马奕登基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份正常,却维持的这么短暂。桓温野心不死,一直在试图找到新的方法篡位为帝。他已经年过半百了,即使真的能成功,也做不了几年皇帝。况且目前他已经不止是万人之上,而是万万人之上,连太后和圣上都要百般顾忌他,又何必一定要夺去那个皇位呢?

“阿媛,”太后忽然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周媛,摇头道:“你错了。”

“太后的意思是?”周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道莫非她早就预料到桓温会这么做了?

太后咬着牙,恨恨的说道:“哀家是说,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绝对不是桓温。”

周媛疑惑的看着太后,低声道:“那会是谁?”

“还会有谁?”太后冷笑道:“你忘了,桓温身边的第一谋士是谁了吗?”

周媛猛然想起一人,她提高声音道:“郗超?”

“阿媛,桓温在聪明,终究只是一介武夫。行军打仗他的确是一个人才,但绝对想不出这么阴损的主意。”太后沉声道:“除了那个郗超,没有人会出这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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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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