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杀生

第二十七章 杀生

卫原以膝盖将颜季生压在地上,攥住他的右手,缓缓举起环首刀。

此时场面已经被阿奴带来的那些侍卫控制住了,只要周媛不发话,没有人会阻止卫原。

“郗——”周媛刚一张口,郗超却了然的微一颔首,淡淡说道:“他罪有应得,若你实在不忍心,可以想一想,你落到他手里是什么下场。”

因着他这句话,周媛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卫原手起刀落。

周媛别过脸,不忍去看。

啊~!一声惨叫,血花四溅,颜家小郎的右手就这样被砍了下来。

阿奴带着几个人衣着鲜亮的郎君来到周媛面前,道:“女郎,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他们正是先前在街市上和颜季生在一起的那几个世家子,想必是来颜季生有没有捉到人。

在巷口遇到先前那些去追那个受伤男子的侍卫们,便一道进来了。

人是追回来了,可他们入到长干里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周家的侍卫占领了。想逃也已来不及,只得乖乖跟着阿奴来见周媛。

看见颜家小郎那血糊糊的右手,那几人早就站不住了。一个个扑通跪下,痛哭着求饶道:“女郎饶命,郗郎饶命。我们什么都没做,都是颜郎的主意。”

颜家小郎被砍了手,反倒硬气起来了,他捂着断腕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因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是本小郎做的,跟他们无干!”

郗超笑道:“念在你是个有骨气的,今日的事就此算了,若是再敢犯,就不是取你一只手的事了。”

颜家小郎原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郗超竟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给放了,强撑着的那股气一下子散了,昏倒在地。

那些侍卫忙抱起颜家小郎,瞬间便都消失在角门内。

周媛令侍卫们带着张永先回府,吩咐道:“回去不要乱说话。”

侍卫们应诺而去,方才还拥挤不堪的长干里巷道中很快又变得空荡荡的。

阿奴小声询问道:“女郎,受伤的那人怎么办?”

她怕贸然将一名陌生男子带回府中,会对自家女郎名声不利。

周媛还没开口,郗超便笑道:“周家女郎若是信得过我,便将人交给我。”

“如此甚好!”阿奴欢喜的代周媛答道。

周媛想了想,自己确实不便将人带回去,便点头道:“多谢郗家郎君。”

郗超笑了笑,道:“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阿奴引着他来到一辆牛车前,掀开帷幔道:“郎君,这位就是我家女郎救下的那名郎君。”

郗超见他面部被散乱的头发遮着,浑身的血肉也与破烂的衣裳黏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否还能救活,便唤道:“卫原,你来看看他伤势如何?”

卫原应命上前,他拂开那人的散发,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仔细验看他身上的伤,直起身笑道:“郎君,这人是个命大的,带回去好好将养,最多一个月便能下地行走了。”

阿奴吐了吐舌头,惊讶道:“要一个月?”

卫原笑道:“这已经是很快了。”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也见过无数伤兵,养上一个月就能下地,在他看来并不算是重伤。

郗超看着牛车上那紧闭双目的男子,油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时那男子微微的翕动睫毛,口中含糊不清的,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郗超侧耳倾听,也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忽然站直身子,看着卫原,冷淡的吐出一句话:“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是。”卫原什么都没问,便领了命。

周媛大惊,喊道:“阿奴,快拦住他!”

然而阿奴根本不是卫原的对手,才一交手,便即刻败下阵来。

周媛不敢置信的望着郗超,失声道:“你不是已经答应放了他们?

车上的男子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他呻吟了一声,强撑着抬头看郗超,有气无力地说道:“把,把那几个小郎,留给我。”

他的发音,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郗超看了看他,应道:“好。”

他冲卫原颔首,卫原点点头,翻墙而入。

得到郗超的应允,那男子又重新陷入昏迷。

院内很快传出兵器声,呼喊声,尖叫声……渐渐的,一切归于平静,什么声音都没了。

周媛面无血色的看着郗超,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郗超看着车上的男子,缓缓问道:“你可知这人是谁?”

周媛无力的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你仔细看看他的长相。”郗超提示道。

周媛只是摇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观察了。从重新见到郗超开始,她每一次都会见到他不同的一面,生气,狠绝,以及,残忍嗜杀。

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竟是从未了解过郗超。原来他的温柔只是伪装,原来真实的他是这样可怕!叫人胆战心惊!

阿奴突然叫道:“女郎,这人不就是在建初寺差点撞到女郎的那个吗?”

周媛强打起精神认真分辨了一下,低声道:“似乎是。”

他面上虽满是血污和尘土,但那俊美深邃的轮廓却是那么与众不同,依稀看出他是个美男子。当然,若他生得不美,颜家小郎他们也不会打他的主意了。

“你可曾听过僭秦有一位独眼王?”

周媛猛地抬起头,指着牛车上的那人道:“难道他……”

要说这个时代最强的武将,秦国淮南王苻生至少可以排在前五位。并且他容貌俊美,冠绝一时。只是有一点最令人惋惜,他天生有一只眼是盲的。

郗超道:“不会有错,那年我随桓大将军入关,曾见过他一面。”

周媛记得从前郗超对她讲过,桓温入关时,两军对阵,苻生单马入阵,搴旗斩将者十数后扬长而去,千军万马之中,仿若入无人之境。

“今日我们救下他,若被传扬出去,后果,你能想到的。”郗超淡淡道:“那些人,必须死。”

周媛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预备如何处置苻生?还有那些周家的侍卫?”

既然要杀人灭口,那是不是方才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郗超杀掉?

郗超不答,只是说:“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周媛坚持道:“你不说我是不会走的,他的命是这么多条人命换回来。还有周家那些侍卫,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死!”

“苻生这样的人,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这里,太不值当了。”郗超轻轻叹了一声,“至于周家侍卫,你要管住他们的嘴巴,不然,那可是上百条性命。”

周媛心中一凛,他是告诫自己,只要有一个人泄密,他便会将他们尽数斩杀。这个人简直像一个谜。她面色凝重地看着郗超,她是那么恨他,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懂他,不懂这个曾与自己无比亲近的男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半晌,她沉声道:“我会将苻生安置在别院,侍卫那里你放心,只要有人泄露出一个字,你只管来找我。”

不多时,浑身血污的卫原打开了角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紧接着冲了出来,他身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小郎,那几个小郎不仅手脚被缚,口中也被塞上了布。

周媛被那血腥味刺激地几乎吐出来,她忙掩住口鼻后退一步。

郗超温声道:“你还是先回去吧,这种场面实在不是你该看的。”

周媛的倔强被激起来,她冷声道:“我撑得住。”

郗超命令卫原杀人时,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连这种场面都熬不过,自己还妄谈什么报仇。

郗超摇摇头,道:“卫原,你去扶苻生过来。”

“郎君,他还昏迷着呢。”阿奴小声提醒道。

郗超笑道:“他是天生的战将,这里血腥味如此之重,他一定会醒的。”

不多时,卫原果然扶着那苻生走出来,走到角门,苻生推开了卫原。他以一柄环首刀支撑着,缓慢地走进那几个小郎。

他吃力的将刀拔出鞘,一连拔了三次,才拔出。

那几个小郎有的已经吓昏了,还有的恐惧地瞪大两眼,想喊又喊不出。

苻生一刀捅在躺在最外面的那个小郎胸口,生硬而缓慢地低声道:“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便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声音很虚弱,但那阴沉狠毒的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接着是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刀刃入肉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还活着的小郎也都被这声音吓昏了过去。

周媛早已无法忍受的跑回了牛车上,这些人,真的都是疯子。

苻生的力气似乎已经耗尽了,却还不肯罢休。他的手虚弱至极地颤抖着,刀落地,再捡起;落地,再捡起;他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动作,越来越缓慢。直到最后一名小郎也断了气,苻生才拄着刀,猛地单膝跪地,再也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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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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