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应对

第三十六章 应对

侍从才一出门,便领了芦儿进来。见她这么快便过来了,周媛知道,她这是选了第二条路,所以,不待召见便赶到院中候着了。

周珣箭一样冲上去,急声问道:“芦儿,阿姊说你看到颜夫人她……,是么?”

他没有说缢杀,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芦儿对着周闵跪下来,带着一种认命了的安静,说道:“郎主,女郎所言千真万确,婢子,的确亲眼看见颜夫人缢杀小夫人。”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脱,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周媛身上,她总觉得,这个女郎会有办法救自己。

不待周闵有所反应,周怜便喝道:“你胡说!”

一直以来,她都是表现的温柔内敛,这一次,却露出前所未有的厉色,看来她是真急了。

也是,若颜氏倒了,她在府里的日子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

“婢子不敢虚言。”芦儿鼓起勇气,直视周闵,“求郎主救救郎君,莫要重蹈小夫人覆辙啊。”

她是针对周珣和颜氏这阵子走得太近了这件事说的。

周闵看着颜氏,面上毫无表情,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动了怒。

“你这贱婢,竟敢污蔑主母!”周怜的语气愈加严厉,她转头质问周闵:“阿父就任她污蔑夫人吗?”

颜氏先前已吓得面无人色了,眼泪流了一脸,也不知去擦拭。此时听见周怜的声音,她的胆子又恢复了些,拭了拭眼泪,她反问道:“芦儿,你忠心护住我很欣赏。可我已是周府主母,珣儿也记在我名下,我什么都有了,为何要害刘妹妹?”

自然是为了害死周珣,而后进一步独霸周家。可这话,周媛不能直接说,这个理由,周闵不会相信。她淡淡一笑:“夫人家中前些时日是不是有一位小郎被人杀了?”

“你,你怎得知道?莫不是你——?”颜氏又惊又怒,那日周媛曾派阿奴问过自己季生住在哪儿,之后便传来消息说季生死了。她心中怀疑周媛,又怕此事另有蹊跷,一直不敢声张,只在暗中调查,却至今没有什么线索。不想周媛竟主动问起此事,难道真是她下得手?

周媛冷笑道:“那颜季生当街将我掳走,可是奉了夫人的意?”

“甚么?”周闵和周珣同时惊呼出声。

周珣不由紧张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媛身边,执起她的手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犹不放心的问道:“阿姊可曾被那厮伤到?”

终归还是姐弟情深,他一听周媛遭了这样的事,便将那气恨暂时都忘记了。

“已经过去了,阿姊无事。”周媛欣慰地拍拍他的手,好在他还未完全被颜氏和周怜蛊惑,还知道关心自己这个阿姊。

周闵威严的瞪视颜氏,沉声道:“颜氏,你怎么说?”

他终日耽于公事,后宅之事从不过问。那日周媛曾调动府中侍卫外出的事他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别的了。便是建康城出了命案,也不属他管辖。那死了的颜氏小郎乃颜氏支房子弟,在他眼里,也算不得甚么亲戚,是以根本不曾关注过此事。今日方知,中间还有这一层。

颜氏坐不住了,她抽出锦帕,抽噎道:“没有的事,郎主,妾终日在后宅,并不曾出门,颜家未有人来周府,妾如何能令他掳走阿媛啊。”

她哭着质问道:“阿媛,我自进了周府,便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莫不是听信了奸人挑唆,才将这些事全都赖在我头上?”

“可阿媛报出周家名号,他不仅未见收敛,反而将阿媛掳至他的私宅。”周媛对周闵屈膝道:“若不是阿奴机警,今日阿父见到的必是阿媛的尸身无疑。行事如此张狂,若说他背后无人主事,阿媛是不信的,请阿父为阿媛做主。”

周闵冷冷瞟了颜氏一眼,扶着周媛,重重点头:“阿父不会看着旁人欺辱于你!”

方才周媛说的话他还当时小孩子耳根软,听见什么便信了什么,可这件事,是周媛的亲身经历。

颜家,当真是胆大包天,表面万般巴结奉承自己,暗地里竟敢对周媛下手,看来是得让他们认清自己的位置了。他周闵的女儿,不是他们那些贱民寒素可以随意欺辱的。

颜氏顾不上再追问是不是周媛杀了颜季生,她忙抓住周闵的衣袖,连声哭道:“郎主,郎主知道妾的,妾绝不会如此行事。”

“即便不是你,也是你们颜家的人做的。”周媛抢白道。

周闵冷声道:“这件事,颜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还有小夫人,总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周媛握住周珣冰冷的手,对周闵说道:“小夫人尸骨未寒,阿父也要给她和珣儿一个交代才是!”

周怜两手攥紧帕子,盯着周媛的眼睛,针锋相对的反驳道:“阿姊,若夫人要害你,怎会明目张胆动用自己娘家人,难道是为了日后被追查起来方便吗?而且小夫人的死明明是自缢,怎么能说成是夫人缢杀的呢?夫人若真要杀她,法子多得是,犯不着亲身涉险。”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扮柔弱了。

周媛冷笑道:“颜季生的事我那些侍卫以及那日街市上的许多路人都亲眼目睹,还能是我编造出来的不成?况且夫人行事太过古怪,阿媛实在猜不透夫人的用意。”

她知道光凭芦儿一张嘴,想扳倒颜氏有些悬,所以不惜将颜急季生那件事抖出来,以增加周闵对她的怀疑。而且她今日说开了这件事,自然有法子在事后阻住周闵追查。如此也可避免牵出郗超插手一事,那些侍卫的性命之忧便又少了几分。

颜氏本不是善于言辞之人,又被周媛抛出的一连串事情惊到,勉强撑到此刻,实是有些对不上话了。她一面掩着帕子垂泣,一面绞尽脑汁想自己该如何反驳周媛。

周怜没有哭,她也不跟周媛辩驳了,而是转身跪到周闵膝下,以一种柔弱自怜的口吻,轻轻说道:“怜儿生母殁世,幸得夫人垂怜,将怜儿收养在身边,怜儿才过了几日安稳日子。怜儿知道阿姊厌嫌恶夫人与怜儿,若阿姊不愿再见到夫人与怜儿,那怜儿与夫人愿自请离去。”

“怜儿!”颜氏愕然的抬起头,她既然嫁了进来,就没想到要回去。能嫁周闵是她自少女时候便一直期盼的事,况且若是再嫁,以颜家的门第,她绝嫁不到这么好的人家。

周怜轻声道:“姨母,周家容不下咱们,咱们又何必一定要赖在周家呢。”

周闵脸沉了下来,他瞪着周怜,看起来是想要发火。

而周怜已经转身去扶犹在哭泣的颜氏了,然后,非常突然的,周怜尖叫了一声:“姨母!”

她颤抖着伸出左手,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艳红的血。

周闵愣怔了一瞬,立即喊道:“快去叫医师来!”

一旁的周珣脸色已经惨白如雪了。

那是,颜氏的血!从周媛这个方向,可以清楚的看见颜氏面上的惊愕。可是周闵和周珣却只看到周怜手上的血,她没有证据,此时不能揭破周怜,便喝道:“怜儿,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去找医师。”

周怜这才极其不情愿的慢慢退后,她做出惊慌过度的模样,颤抖着哭道:“阿姊说得是,怜儿这就去,这就去。”

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失血过多,颜氏已经晕厥了过去。周媛很替她感到悲哀,周怜为了留在周府,竟连她都不放过,枉她一世都在为周怜筹谋,算计,原来周怜待她也不过尔尔。

跪在一边的芦儿已经机警的退出去着人唤医师了。

周怜哭道:“阿父,姨母身体一康复,怜儿绝不会留在周府。可是眼下姨母生死未卜,怜儿实在不能离开。”

她说得仿佛不是她自己要求离开,而是别人逼她一样。

周闵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神色复杂的望着周怜,半晌,他叹了口气扶起周怜,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气话,颜家是颜家,你们是你们,阿父不会混为一谈。阿媛,你说呢?”

他原是想狠狠惩戒一下颜氏和颜家,可周怜竟为此请求离去,颜氏亦为此自尽了。既然她们已知错……罢了,这一次,便再原谅她们一次。

“都听阿父的。”周媛面上都是委屈求全的神色,她闷闷地说道:“那是不是可以让芦儿先下去了?”

她知道周闵觉得对自己有愧,所以想趁此保下芦儿。

周闵疲惫的叹了口气:“芦儿,念在你一片忠心,今日便不罚你了。但绝不能再有下次,”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提,喝道:“你记住了吗?”

“婢子不敢再犯了。”芦儿瑟缩着答道,方才见了血,她整个人已经吓傻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是她根本未曾预料到的。原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哪知周闵居然放过了自己,她感激地望向周媛,知道这都是因为她自己才能保住性命。

事情的真相已经揭出,即便不是颜氏动的手,只怕她和刘氏的死脱不了干系。周珣咬着唇,听到周闵对周怜说的话,他面上露出一抹失望的苦笑。直到这时他才惭愧的轻声对周媛说:“阿姊,珣儿信你,珣儿再也不会怀疑阿姊了。”

周媛拍了拍周珣的手臂,望着他的眼睛:“你相信阿姊,这就够了。”

虽然没能扳倒颜氏和周怜,但周怜也没能杀死颜氏,待颜氏醒来,她们二人之间应该会发生一些变化吧?

而且周珣相信自己了,这对周媛来说,就是最大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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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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