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嗣子

第七章 嗣子

和周媛预想的一样,他们一行人到了颜氏那里,芦儿还没赶到。

颜氏没有流露半分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在听周闵说周媛往后只尊她为夫人,不改口时表情滞了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

她把周媛揽在怀里,直说让她受委屈了。周媛推了几次没有挣脱,心里烦躁得紧。

颜氏是故意的,她此时恨不得生吞了周媛,既然周媛让她不痛快,她也不能让周媛太好过。知道周媛讨厌自己,所以她才一个劲儿的搂着周媛不放。

然而这一幅场景落在周闵眼中便是家庭和睦的象征,他欣慰的捋须点头。

刘氏面色不宁地打量着他们,突然一咬牙,提裙跪下。

周媛这时才得以躲开颜氏,由于离开的太急,还差点踩到站在她旁边的周怜。

周闵没有即刻唤刘氏起身,而是问她:“何事?”

他久在朝中为官,府里的事都交给刘氏打理,刘氏也不负所托,将府中安置甚妥。能让刘氏跪下求他的事,应当不是小事。

看到刘氏一脸决绝地样子,周媛的心突地一跳,她想起一事。

几乎就在同时,周媛的“住口!”和刘氏的“妾想求郎主允珣儿记在夫人名下。”一道响起。

周媛懊恼不已,防了这一头,便疏了那一头,刚解决认母的事,刘氏就又来这么一出,她这简直是迫不及待把周珣和她自己往死路上推。

再看颜氏,除了最开始稍显不豫外,一直很平静,显然是之前已经和刘氏俩人达成一致了,只是她没料到刘氏会这么快将此事提出。

怪不得刘氏会支持颜氏入府,这个条件对刘氏来说,的确太有诱惑力了。周媛扪心自问,若她是刘氏,也会动心。作为一个母亲,还有什么事比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将来更重要?

颜氏果真是个狠角色,为进周府,把本应属于她儿子的侯位都当做筹码压上了。刘氏没有料知后事的能力,自然不知颜氏后来不仅害死了她,还害死了周珣。

单看颜氏对自身都这样狠,周媛突然觉得,那一世会败在颜氏她们手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败。

周闵的手捋胡须刚捋到一半便顿住了,他根本没注意到周媛也说话了,刘氏的话明显更具震撼力。

这件事,关系重大。周珣一旦记在颜氏名下,便成了周闵的嗣子,待他百年之后,便可继承他的爵位。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刘氏,然而面上看不出一丁点端倪,不知他盯着刘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周闵才醒过神来,他对周媛和周怜说:“阿媛,这里无事了,你带怜儿四处逛逛,让她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不就是刘妾想让珣儿做嫡长子吗?莫非阿父以为我听不懂呢。”周媛眨眨眼,浑不在意地笑道:“不仅我不会回去,阿父还该将珣儿也唤来,这毕竟是关系他一生的大事,也该让他听听。”

周闵像重新认识一样细细打量周媛,半晌才缓缓说道:“珣儿就算了。”

意思是同意周媛留下,若不是刘妾此时整个心绪都放在周闵身上,一定又会对周媛大大生疑了。

周怜用一种非常奇怪眼神瞟向周媛,又很快移开目光,这个周家嫡女,跟她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也许该再好好探个清楚。

周闵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问刘氏:“夫人才进门,你便提及此事,这不是为难夫人又是什么?”

听这话,像是要责罚刘氏了。

谁知他话锋一转,把这个难题丢给了颜氏:“夫人你看该如何处置她?”

他沉浮宦海半生,官也越做越大,他最得意便是自己的一切都不是单靠祖上荫蔽,而是靠自己努力才得来的。然而世间万物总是一阴一阳,一盛一衰。在宦途上是很得意,于子嗣一事上却颇为艰难,年过半百,膝下只有周珣这一个儿子。曾经也动过把他记在周媛母亲裴氏名下的念头,可裴氏坚决不从,只得不了了之。刘氏提出此事,他有心成全,又觉新妇刚进门就这么做不大合适,索性一切交给颜氏做主。

“郎主说哪里话,便是刘妹妹不提,妾身也正想说呢。说句不怕刘妹妹恼的话,珣儿虽不是我生的,我看着却跟我亲生的孩子一个样。”颜氏一开口便让自己处在一个极贤惠的立场,“只要他愿意,就让他记在我名下。日后我若生了孩子,也要尊他一声阿兄。”

听到颜氏这番承诺,刘氏感动地泪水涟涟,周闵一贯严肃的面上也露出笑容。

周媛本欲反对,转念一想,周珣现在是周府唯一的郎君,是嫡是庶差别不大。若颜氏之后也生了儿子,那周珣可就一辈子都要被颜氏之子压制住了。因而又觉得这对周珣是一个机会,只要自己保护好他,不让他被颜氏所害,那把他记到颜氏名下其实是利大于弊的。

只是颜氏的话里可大有文章,看来她和刘氏的结盟,并不是多么牢靠。周媛面上带着疑惑,缓缓抛出一个问题:“要是夫人生下一名小郎,也仍奉珣儿为嫡长子吗?”

“这……”颜氏愣住,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方才她只说要自己的阿子尊周珣为兄,并没说仍尊他为周府嫡长子。年长的自然为兄嘛,不想周媛竟听出她话里的漏洞。

她这一停顿,周媛立刻由疑惑转为责问,她气哼哼的说:“莫非夫人是故意言辞含糊,想糊弄阿父和刘妾?”

刘氏前一刻还满是感动的面上此时已布满羞愤,她激动地提高嗓门道:“夫人若是不愿,只管明示眉儿,何必如此戏弄。”

周闵的眼神也阴沉了起来,正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颜氏她当然是故意的,可却不能承认。她面色狼狈,目光闪烁,眼神不由瞟向周怜。

再看周怜,神色亦是有些着急。

周媛抓住时机,大声质问道:“你看怜妹妹做什么?难道是你二人商议好了的?”

被她道破,颜氏忙收回目光。

面对周闵和刘氏怀疑的眼神,周怜轻咬下唇,她走到周媛面前,谦恭地跪了下去:“阿姊也知道,怜儿年幼失恃无所依傍,幸蒙姑母不弃将怜儿接到身边抚养,如今又得阿父垂怜,才能过上安稳日子。怜儿感激还来不及,又岂敢妄议侯位归属?便是姑母,怜儿也可以替她保证,姑母一心只为阿父和周府着想,绝无二心。既答应了将珣儿记在名下,就绝不会反悔。”

她眼睛看着周媛,话也是对她说的,可周媛总有种她这话是说给另一个人的感觉。

不知被哪句触动,周闵脸色恢复了些,他亲自扶起周怜,温和的说道:“你阿姊就是这个急脾气,怜儿莫与她一般见识。”

竟是替周媛向她赔不是。

周媛气得胸口发闷,若是他知道自己嫡女日后被周怜害成那样,不知会不会后悔收养了周怜?

不,他是知晓的,就算不是全部,最起码是由他做主周怜才能嫁到郗府。而自己一步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背后,哪一次不是他的无视和冷漠?

周怜歉意地冲她笑了笑。

周媛没有笑,她静静盯着周怜,一直盯着她,直到她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周媛才忽而一笑:“你急什么,夫人还没说话呢。”

颜氏心中暗恨,此时骑虎难下,若不表态,定将让郎主和刘氏二人都对自己生出芥蒂,她咬着牙逼出笑容:“怜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话,即便我日后得子,仍会奉珣儿为嫡长子。”

至于他有没有命活到继承侯位的那一天,就不可知了。

周闵对颜氏却仍有不豫,他一甩手,撂下一句:“待定下日子,就邀请族中长辈过来为珣儿做个见证。”

说完便拂袖而去。

不仅没能讨好夫君,反弄巧成拙,惹怒了他,又赔上了侯位的继承权,颜氏懊恼地瞪了周怜一眼。

刘氏没跟颜氏告退,便径直跟在周闵身后走了。才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她从袖中拿出一张请简,转头递给周媛。

周媛一看,是宫里邀自己去赴赏花会的请简,只是这请简比去年迟了好几日。

看见周媛眉头轻挑,刘氏忙笑说:“今日刚收到,才寻到机会给你。”

周媛知道刘氏在说谎,也没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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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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