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难测

第八十六章 难测

一想到这儿,周媛立刻跳开,远远地躲离床榻。

方才苻生闯进来时将房门撞歪了一扇,深秋的夜风已经开始冰冷刺骨了。风灌入房中,将罩着灯罩的烛火吹得不断跳跃。

房中周媛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她抱紧双臂,往门口走去。与其和醉酒的苻生待在一间漏风的房里,她宁愿和竹儿挤一晚。

周媛才走过屏风,突然听到苻生唤道:“阿兄。”

他的声音里包含着浓浓的痛苦和自责,听得周媛不由停住了脚步,她心生好奇,想听听苻生会不会说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等了一会儿,苻生却不再言语。

周媛试探的说道:“你阿兄已经不在了,你不记得了吗?今日你刚被封为太子。”

“太子?”苻生恨恨得嘟哝道:“谁愿做太子谁做,本王,本王才不稀罕当什么太子。”

停了一会儿,他又自语道:“阿兄,你知不知道,他们都都盼着我死,都想抢这个太子的位子。阿兄,这个位子是属于你的啊。有谁知道,我坐在那上面,心中有多难受。”

夜越发冰冷了,周媛撑不住冻,她慢慢走近苻生,从榻上拽下一床锦被裹在身上。她面向苻生,斜倚着榻尾,坐在织金团花地毯上,轻声道:“你这个太子是你父皇亲自选定的,他们再嫉妒都没用。”

“父皇,父皇选我做太子,不过是因为我同阿兄一样乃皇后所出。”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道:“对了,还有那个狗屁三羊五眼的谶语,他认为我苻生瞎了一只眼,便是应了谶。”

说到这儿,苻生突然睁开眼睛,他看了眼周媛,带着浓重的醉意继续说道:“当年祖父嫌恶本王,几欲置本王于死地,若不是阿兄求情,父皇他早将本王杀了。”

这个谶语周媛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纵使苻生血统再高贵,他也不可能做太子。周媛突然有一点同情苻生,他战功显赫,如今又成了太子,他那些觊觎太子之位的兄弟个个都妒恨他,却不知他心中有如此多的郁结。

周媛自己也是,不论是她自家还是母族,皆是当世一流大族;表兄又是当今圣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的出身高贵,然而只有她自己明白,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母亲郁郁而终,父亲偏心外室所出的周怜,就连她以为疼爱自己的姑母,都不是真心待她……她和苻生,何其相似。

“水。”苻生突然呻吟道。

周媛叹了口气,收拾起心绪,起身去外间倒了碗水,端给苻生。

苻生闭着眼睛,只是呻吟。

周媛无奈,她坐到床头,扶住苻生的肩让他倚着枕头坐起来,然后将水送到他嘴边。

苻生一直没有睁眼,但却很顺从的张口喝水。

待他喝完,周媛放下碗,正要会床尾去,苻生突然捉住了她的手。

“放手,”周媛一惊,便挣扎起来。方才一时心软,竟没有防备苻生。

苻生扯着她不放,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喃喃道:“本王是不是根本不该做太子?”

他手劲奇大,周媛挣不脱,见他没有造次只是一直絮絮的自语,周媛稍稍放心了一些,她伸长腿,费力的将落在床尾的被子勾了过来,重新裹在身上。

苻生说了好久,到后来,苻生还在自语,周媛实在撑不住,竟睡着了。

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苻生则坐在一张屏风前的胡床上看她。

他已经脱下了昨日的那件衮服,换上平日常穿的皂色长袍。他的表情很安静,眼神纯净,只是望着周媛,并没有一丝杂念。他被笼在屏风投下的阴影中,乍一看上去,根本看不出他有一只眼睛失了明。

周媛愣愣的和苻生对视,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惨叫一声,急急钻进被子里,待检查过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之后,她才大松了一口气。她仍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闷闷地质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苻生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想笑又忍住了。他起身走到床边,在长几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周媛的头发。

周媛一下子僵住,她回过神,立刻向后面弹开,戒备的望着苻生。

苻生自失的收回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轻声道:“本王要去上朝了,过一会儿付敏会派人来修门。”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周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忍不住问:“昨晚你为什么会来?”

苻生的身子顿住,久久没有回答。就在周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迟疑地说道:“本王也,不知为何。”

周媛立刻道:“是沈长茂送你过来的,为什么付敏没有在你身边?沈长茂,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她知道苻生昨日定是饮了许多酒,不然像他这样的武将根本不会醉成那样。灌醉他的人,或许就是沈长茂,他想借苻生的手来害自己和谢玄,那么,就不能怪自己还击了。她这话很明白,就是要提醒苻生要注意沈长茂。

“本王知你与长茂有过节。”苻生转过头,表情冰冷的盯着周媛的双眸。周媛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过了片刻,苻生的神情渐渐松懈。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望了眼周媛,没有再说一句话便出了房门。

周媛吐了口气,心中却越发惴惴不安起来。苻生的性子阴冷而暴躁,回到长安后,他倒是平和了许多。方才看他的表情,周媛真以为他会立刻翻脸,结果他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只是他越是这样子,周媛心里却更不安了,她宁愿苻生还是那么嫌恶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更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就像方才,苻生分明是知道自己想让他对付沈长茂,却没有过多的表露他的情绪。而且还说他知道自己和沈长茂有过节,若真如此,他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容忍沈长茂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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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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