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老顽童

“呼~”一方奇异的紫色空间中，樱桃小嘴吹了吹，少年端着茶杯细细的押了口茶水。

虽说跪坐在地上，但李潇水亮的大眼睛偶尔也会上翻，看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宛如跳大神般的身影。

“晦！呵！啊打！嘿，我躲！”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须发皆白的老人，按理来说，李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但实际上李潇却连老人脸上些微的表情，神态动作，身上衣服有多少处褶皱都能通通收入眼底。因为这里是少年的精神空间，又被称作为“意识海”。

在老爷子遗骸中的金光进入到李潇的脑海，金光之中就包裹着老爷子的真灵。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少年随后将身体的指挥权交给了这一世的爷爷。

别看老人家动作矫健，四肢之上仿佛牵着无数无形的丝线，随着他的挥拳跳跃，或是转身等等动作，仿佛是一个高明的操纵者正在操纵皮影。

但实际上老爷子现在却是在逃命。

至于逃谁？

除了李潇的四只驭兽还能有誰？

哇呜，鸣幽，戈黛娃，斑龙，四只驭兽已经全部红了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契约还在，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而是不断的对李潇呼唤，由于老爷子封闭意识空间的关系，他们通通得不到李潇的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四只驭兽全部都开始攻击起李潇的肉身，以企图把老爷子给捉拿下来。再想办法看能否救回李潇。

“吼，”鸣幽一声咆哮，紧接着嘴里面一发炙热的“原子吐息”。

绿色的能量光柱粗大得吓人，但却不是轰击老爷子，而是要截断他的去路，因为哇呜和戈黛娃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她只需要拦截数个呼吸就行了。

“要遭！”意识空间内，李潇看着前方一块显示屏，当绿色能量占满屏幕时，少年心道一声不好。

“哈哈哈，痛快，”但老爷子却怡然不惧，此时都不带躲避的，因为他只要稍有迟疑，就有可能被后面用尽全力的小哇呜给追上。

“李潇”回头露出一个娇美的笑容，雪白的藕臂一挥。接着头也不回的扎入到能量光柱中。

“爷爷，您老人家别把我给玩散架辣！”

“放心放心，你小子没有那么脆弱！”

敷衍自己孙子一句，李拂控制着少年朝海面坠去。这时李潇也不放心的走上前来，担心的看着满屏的绿光。

直接在能量光柱里面穿行，也是够虎。

到了这时，老爷子也不肯安静。老爷子此刻双手合十，做了个游泳时扎入水中的动作。一脸认真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进水里面。

“我说爷爷，您老就不能休息一下吗，”李潇扶额，这里是意识海，又不是驾驶舱，虽然二者有许多的共通之处，但也没有见谁像老爷子这样“手动”操作的啊。跟玩儿个全息游戏影像似的。

只能说自家爷爷动手能力是真强。

手中一松，手里的茶杯凭空消失，李潇来到了老爷子身边。这时候，随着少年走上前，在老爷子身体的前方，一颗珍珠一般的圆珠子放射着光明，此刻也露了出来。

珠子虽然不大，但却是老爷子如今能甩开四只先尊境驭兽的关键。

否则就李潇修身境的修为，脚磨破了皮也跑不出多远，更别说戏耍四头驭兽了。

少年注视着眼前的珠子。虽说看起来像是珍珠，但实际上这是一枚丹丸，是由修炼李家家传功诀“江笙秘录修神法”的气修，

在体内凝聚出来的本命灵丹，类似于气修的“第二气源”。

通过和自家爷爷交流，李潇方才知道了当年的真实经过。当初，老爷子骗过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在外面假死脱身。随后又秘密潜回了秘境，并且最终葬身于此。

不，应该说是自缢于此。

以他自己的尸身布局！

而现如今，那珠子就好像某些稀少罕见的毒药一样，小小一点，却足以致命。

“爷爷你就这么肯定能够骗过神明？万一人家在跟你演戏呢。”

李潇心中佩服老爷子的大胆，同时也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赌博无输赢，我不是在赌。”

“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这就是人族的自信，”白发飘逸的老者，并没有看自己的孙儿，目光注视着前方，语气柔顺平缓却不失力道：“我们人族从诞生起到现在，从来都不是一个强大的种族，不管是肉身还是精神上，比我们厉害的种族有太多太多。”

“但我们仍经过漫漫长夜，一步步的走到如今，靠的就是这个‘连乾坤都能扭转的’信念。”

这时候前方绿色一收，没有光源的阳光再次出现在了“光屏”上。

可以看到，在数公里开外，黑白双鹿此时战得正酣，而这哥俩一攻一守打得难解难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之前他们看不上的小蚂蚁，正在逐渐接近。

“接下来要加速了，”老爷子看了一眼身后，外界的李潇肉身同样做了这样的动作，识海世界内的光幕也跟着画面一变，变成了后方急追而来，大到夸张的哇呜的脸。

实际上，操纵李潇肉身，并不是老爷子的主要目的，老爷子更多的是依托少年肉身和异宝的联系，控制人皮甲。

用老爷子的话来解释就是，看上去是李潇和人批假签订的契约，但实际上人皮甲认可的是李潇的肉身。

因为少年并没有掌握人皮甲的“真名”。看似契约了异宝，实际上就好像是强行娶来一个妻子，对她的过往，和她的一切并不了解。可能就连对方结婚证上的名字都是假的。

如今老爷子掌控了李潇的肉身，同时间接的操纵人皮甲，又以自身的本命灵丹提供能量，如同操纵一副血肉机甲。

“爷爷您到底那啥没有啊？您不会是什么隐藏的绝世强者吧，然后我刚好是强三代，吃喝不愁什么的。”

当然境的老爷子，如今肉身都烂成一副白骨了，自然不可能靠着一粒法丹就把四大只远远的甩开。李潇忍不住在心里面猜测，难道自己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我都那样了，哪还可能是什么绝世强者，你小子别瞎想，凡事只能靠自己。”

李潇被噎了一下，心有不甘的又问：“那您老说说，黎家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可是什么上古魔道第一家族。我是不是还有一笔好大的家产等着回去继承？”

“你小子在哪听来的？”

老爷子的反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虽说只是一道魂魄，但老爷子的眼睛亮清澈，好似孩童一样。沟壑纵横此刻皱在一起，他语气无比严肃的警告自己孙儿。

“不管你从哪里知道的黎家，但你最好把它深深埋进心里，这个名字，这个家族，背负了太多太多。我甚至都不能够肯定的告诉你，这个家族还算不算是人族。我当年，也是花了极大的功夫才从那个漩涡里面挣脱出来，孩子，你要好自为之。”

“可是谎言成真嘴……”

“我又没说要留给你。”老爷子白眼一翻。

“哈？”少年一愣，呆萌的样子颇为可爱。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小子最好仔细想一想，这件异宝背后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用倒是可以用，谎言成真嘴最擅长的就是‘撒谎’，说的高大上点，叫做言出法随。你只要像我一样不停的骗，那么谁都不能从你手里夺走他。”

“叫做什么？”

“言出法随。”

“爷爷，你说话了吗？”李潇可爱的脸歪了歪，看着老爷子明明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连口型似乎也是模糊的。

但老爷子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点道：“这件异宝全盛之时，可是能够镇压守护黎家气运的存在，他的‘真名’，随时都是被掌握满了的。”

“除非……”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说可知。

老爷子肯定是有一个名额的，李潇目光怔怔。但老爷子已经偏过头去，继续操纵起人皮甲来。

前方终究是一位神明和祂的影子，随着接近战场，就连老爷子也不敢分心他顾。

“对了，其实你体内先天诞生的欲气源，是你自身的天赋。不仅仅是因为肉身，还因为你的灵魂。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欲气修从古至今就很少有走到极限的。但是被我给予厚望的你，却偏偏成了欲气修，我一开始是以为，是因为我的执念和黑鹿的执念太强的关系。”

“欲气是天底下最为复杂的气，因为万物都能产生，而气修只能选择一种去修习，随着修为越来越高，精神越来越强大，感知越来越宽广，范围内所有的欲气都会向你归附而来，而气里面包含的杂念，如同一只只心魔在你耳边念咒，哪怕是意志最为坚定的圣人，面对此也不敢说能够保自身万全。”

“没关系爷爷，”李潇闻言出声安慰，对于老爷子的担忧却不甚在意，少年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对自己未来的修行路有着一个模糊的规划，因此倒也不算迷茫。

“你小子……不过见了你之后，不知怎么的，之前的种种忧虑全都没有了，我倒不太担心了。不过孩子，随时要保持头脑清醒若空空无物，才能够容纳新的观点，听取正确的意见，不至于被欲气所乘，堕入邪路。就好像白水一样，白水平淡无味，因此能够调和包含百味。我想，欲气的修行应该也是这样子的。”

虽然没能看到自己孙儿的成长有些遗憾，但老爷子的语气是肯定的。言尽于此，老爷子也没再继续多说，而是专心的操控少年身体。

随着一老一少的到来，黑鹿也终于察觉到少年的接近。

“你来做亻……”

“孽畜，吃我一脚！”

“李潇”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纵人皮甲冲对方偏过来的侧脸踹了一脚，雪白的小脚，直接踢得黑鹿脑袋一偏。

啪！的一声，让识海里的李潇都感同身受的觉得脸疼。

黑鹿也被这一下给踹懵了，虽然这一脚没什么伤害，但是侮辱性极强。

“怎么了？没反应过来？”嘴里说着话，但老爷子右手成拳，已经挥了出去。

上勾拳！

下勾拳！

一顿老拳下去，赶紧抽身而退。

“啊！！！”大量的海水突然炸起，化作一根根朝天空刺去的尖刺，将黑鹿周围的海域悉数笼罩。

老爷子要是再慢撤退半分，此时都得交代在那里。

“好险好险，”美人擦了擦额头上并没多少的汗水，又看了一眼身后此时才靠过来的驭兽，不敢多做停留。

因为天空中大量的幕布调转方向，朝着他冲了过来。

速度明显比砸向白鹿王的那些要快，见此一幕，连李潇都能感受到黑鹿的愤怒。

而作为这一脚的回报，老爷子受到了黑鹿的重点照顾。

就好像两个正在掏枪对决的人，忽然被一只蚊子打扰，其中一人还被叮了数个大包，明明这蚊子一巴掌就能拍死，可偏偏却怎么样也打不到。

对于这种疯狂的挑衅行为，黑鹿直接痛下杀手。

这个时候，场上又有了变化，幕幕上那些古怪的脸孔，在接近老爷子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接着，幕布冲击老爷子的速度明显更快，也更加骇人了。

“怎么回事，”识海空间，李潇边观看着屏幕，一边出声询问。正所谓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不是棉裤薄，就是皮裤没有毛。这些幕布一下子提起来的速度显得很不正常。

“啧啧，这些家伙还记得我啊。”倒是老爷子感慨了一句。

李潇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哎呀，差点忘了爷爷也是杀死他们的‘墓后煮屎人’。”

而且还是直接动手的那一个，多招人恨呐！

“这下子要动真格的了，”老爷子说着开始褪去身上的衣衫，他这衣服，也很特别，穿在身上的时候是黑色的，但随着脱下来竟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了虚无。

但老爷子手里明显还捏着什么东西。

“这件异宝……咳，便宜你小子了，穿上吧。”

下意识的伸手接过。

“啊，哦，”少年这才点点头，但目光已经被老爷子精瘦的身体吸引，连异宝面板都没来得及看。

原因是老爷子身上，纹着的一个模样夸张的怪兽。说是怪兽也不恰当，更像是一些组合在一起的抽象花纹，非常的复杂繁奥，但总体看去就是一只作猛虎下山状的怪兽。

尤其是替代了怪兽眼睛的那两枚字符，当李潇的灵魂注视着的时候，感觉整个魂体都在散发着寒意，仿佛坠入到了无尽的深渊当中。

“痴儿！醒来。”

直到老爷子一声呼唤，才将少年从噩梦中拖了出来。哪怕是魂体，此时李潇也在粗重的喘息，宛如溺水后刚刚被救回岸上的人。

“爷爷，这是什么，”就在少年问话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把少年手里的衣服状异宝披在了他的身上。

“潇褚旆祁。”

“小猪佩奇？”一边问一边将衣服穿好，这衣服到了李潇身上就变成了一件外挂，穿上身后，灵魂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嗯，”老爷子没听出少年语气的不对，此时场面瞬息万变，他也不敢太过分心，老爷子接着道：“这是位与黎家世代交好的魔兽，传说中的巨兽始祖，如今世上的所有兽类，在祂身上都能找到影子。”

“好厉害。”

“你小子别乱摸。”

少年只能悻悻的收回手，语气不甘的道：“爷，给我也整一个呗，我也想要一个。”

咱家可以纹身？早说啊！

“而且纹在灵魂上，岂不是更吊，”李潇心想，前世在老妈的拖鞋底下做了那么多年的五好青年，他偶尔也想“叛逆”一回。

不过要是身上有几个纹身，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身高。

这个时候老爷子也不理人，已经轮动双臂，以更快的速度操纵人皮甲，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兽型纹身逐渐释放出黑色的颗粒状物质，漂浮起来后，凝聚在姥爷的周围。

黑色颗粒越聚越多，逐渐将老爷子所在的位置，填充得怪异起来。

李潇的灵魂后退了一些，他此刻震惊的发现，黑色颗粒最终形成了一只立体的巨大怪兽，就蹲坐在老爷子身后。

只听老爷子道：“当年老夫双手插兜，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此时白鹿已经警觉，老爷子也就没有再过去挑衅，白鹿本来就是全力防护，此时在贸然靠过去太过危险。

但虽然人皮甲缺了远程手段，可是架不住他身后还跟着四只先尊境驭兽啊。

“你们主人还没死，嘎嘎，可惜你们救不了他，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很愤怒？唉唉唉，来打我呀，打我呀。”

说着操纵少年的身体撅起屁股，对着身后拍了拍。

“哇呜！！！”忍不了啦。

甜蜜暴击！

随着毛孩子的咆哮，一串粉色爱心组成的光柱，一道绿色的看起来生机盎然的光柱，一道紫到发黑，一看就剧毒无比的光柱，以及一道淡灰色只能看到些许轮廓的光柱。

四道光柱齐头并进，又在半空中如螺旋一般向前奔去。

一下子就砸在了白鹿制造出来的那个巨大的水草状光幕上。

撕拉！

在白鹿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原本在祂看来无懈可击的防御被瞬间撕裂开来。

祂此时处正在“孕欲”状态，根本动弹不得，因此实打实的承受了四根光柱的冲击。这还不止，因为围追李潇的，还有大量黑鹿凝聚出来的幕布。

画面回到数息前，在老爷子的操纵下，只见少年从怀中掏出鸟嘴，接着很自然的戴在自己的脸上。

面对即将要冲到他身上的光柱以及幕布，少年不闪不避，而是忽然双手握拳，竖起两根食指的同时，右腿在虚空中狠狠一跺，接着嘴里发出大喝。

“退！”

所有的攻击瞬间停滞。

“退！”

老爷子又喝了一声，这些攻击瞬间向后退了半步。

“厉害呀！”少年双眼放光，这谎言成真嘴还能这么玩。

而老爷子则是心疼的看着面前的那一粒颜色略显暗淡的圆珠。接着操控少年的身体，喝出了第三声。

“退！”

话音一落，少年整个身躯忽然拔地而起。而这一次停滞那些攻击的时间很短。当少年离开原地后，所有的恐怖攻击便再次朝前方冲去。

也就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海面上的莲花瞬间被狂暴的攻击扯成虚无，最中心处的鹿王，更是被瞬间淹没了进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