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如她所愿,段彰宇露出了足够吃惊的表情,甚至那吃惊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张了张,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小……」

「我是大学生、大学生!成年的大学生!」小个头啊?林芸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动气地,跟一个陌生人争论她长相有多幼齿。

「所以说谢谢你的鸡婆,但请你不要再对我说教了好吗?我已经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来这里也不是寻求刺激,我是来吃饭的!」

早知道就先进店里等了,她只是觉得比主角先一步坐在椅子上很破坏气氛,而且对着菜单不能点又很无聊才选择在外面站着,如今她确定这真是一个错误。

「身份证。」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身份证拿出来。」

拿就拿!林芸庭翻起包包,心中忿忿不平,等她拿出身份证,看他还能说什么。翻着翻着,她的手停住了,抬头一看,那个男人仍伸着手,等在那里,她想了下,拉上包包拉链,「不对啊,凭什么我要给你看身份证,你是警察吗?」

他说得那么自然,让她也跟着认为自己被他检查身份是天经地义的事,差点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仔细想想,他是她的谁啊,她根本没必要按他说的去做吧!

那男人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反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她说:「如果拿不出来的话就把电话告诉我,我打去你家确认。」

「你到底为什么,就非认定我是离家少女不可?」这样好管闲事的人原来真的存在,看他的脸还以为他是对旁人漠不关心的那种,原来骨子里根本是个热血过度的大闲人啊。

林芸庭叹了口气,看向他,「其实你就是想找我搭讪吧?直接承认不就好了,这样拐弯地打听我的名字、住址、电话有什么意思?你这样咄咄逼人不是更可疑,直接说出真正目的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告诉你哦!」

段彰宇不甘示弱,没因为对方觉得他可疑,就放弃自己临时决定的「感化不良少女」行动。他自认自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因为他要进这家餐厅吃饭,才不得不从纠缠中的四个人身边走过。

本来是很单纯的事、彼此间毫无交集的事,可当他无意中看到那个被三人围住的少女的脸,不知怎地就停下了脚步。

她有一双很大很亮的眼,没有一丝混浊,并且正露着隐约的愤怒,那种愤怒直接反应在了自身的行动上,那个笨女孩竟然企图跟三个男人动手。

在他脑中掠过一句「真是笨蛋」时,他的身体已经改变了方向,向着那女孩走了过去。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明知道这年头就算做了好事,也不一定会被对方认可,可他就是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的确是个一旦做了某事就不会轻言放弃的人,有始就要有终是他的做事风格。也许有了这个理由,他就可以一路将这女孩的事情管到底,而忽视掉自己在她眼中是个多么奇怪的人。

那双明亮的眸子瞪着他,好像她真的被冤枉了一样,段彰宇想,如果她学会说真话,那他也许会再多管一次闲事,比如认她当干妹妹什么的,日后多带她去游乐园玩,让她远离这种复杂的地方。

「喂,你在深思什么啊?」林芸庭很没好气,「好啦,是不是真要这么烦恼啊?我知道你不是要找我搭讪,你是二十一世纪绝种的高尚卫道人士,心中不存一丝邪念全心全意造福人类,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我在想一些事情。」说他不存邪念,好像也不对。

为什么他想事情,她就要在一边等着?最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人好像很肯定她不会掉头就走呢?林芸庭最后的结论就是,怪人的想法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下意识地看了下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

正想着人怎么还不来,一个开朗的男声在她背后响了起来,「芸庭、彰宇!」

她转头,正看到她爸爸在向这边招手,他旁边那个很有气质的阿姨在看到她后,也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她笑开了,可又一想,「芸庭」必然是指她无疑,那「彰宇」是谁啊?如果用排除法,可得出结论,那是指白阿姨的儿子,可她爸爸为什么指着她叫别人?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她不愿意去相信。

她爸爸已经走到了跟前,春风满面地对着她和她背后的人笑道:「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不过既然都到了,怎么不去里面坐呢?」

不会吧!林芸庭猛地转身,再次以一种看异类的惊异眼光,去看那位「多管闲事先生」。他的脸、他的身高、他的语气、他的表情……

林芸庭受了太大的打击,声音超过了极限反倒沙哑得厉害,「你,高中生?」上帝啊,不会吧!现在的高中生……都长得好高大啊……她竟然被一个真正的未成年人教育不能夜游,她的脸以后要往哪放啊?

比起她所受到的打击,段彰宇则显得冷静多了,他妈妈和林伯伯的笑谈内容、林芸庭那无声的惨叫,他全都听不到,他已经傻了。

林芸庭的脸扭曲成了各种形状,只有她多变的表情仍然那样鲜活;她一直在低声嘀咕着什么,肯定是在抱怨,因为背对着家长,本该只有他能听到,可是他完全没在听,虽然没在听,但光看她的样子,他已经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看着他未来的姐姐:「你可真是个诈欺犯啊。」

林芸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什么啊,你才是勒!」

这是她想说的话好不好!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千方百计要给新家人留下好印象的誓言,自己的台词又被人抢先一步,她很气!

在一旁的白阿姨惊讶地摀住了嘴,象是发现了什么新物种,带着孩童般的兴奋,「天啊,小彰笑了耶!」

如果知道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不管是谁都会笑吧!林芸庭仰天长叹,偷瞄了眼段彰宇,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她对他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死小鬼,以后要对她万分尊敬哦!

结果,与新家人的见面还是跟她想象中的场景天差地别,要说的话就是热闹得过了头,四个人闹哄哄地进了餐厅,感觉真的像家庭聚餐一样,一点也不正式。

不过这样也好,真正的家人不就是整天吵吵闹闹,真正的姐弟不就是吐槽大于赞扬,不过内心还是觉得自己家的人最棒;这么想来,她和段彰宇,也许真能成为关系很好的一家人呢!

她之所以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自觉地按照他的话去做,就是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啊。

七年后,墓园。

林芸庭忙碌地用手去压被风吹得乱飞的长发,可发丝仍是不受人力影响,黏在她脸上让皮肤一阵搔痒。林芸庭很怕头发贴在脸上的感觉,可能是皮肤比较敏感的缘故,不过就算如此,她仍是坚持将头发留长,理由只有一个:这样显得比较成熟。

想她也已经是二十七岁的人了,三十大关就在眼前,可素颜出去时还是会被人认为是学生,一副嫩嫩的样子很容易给人一种很不可靠的感觉,以职场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扫墓,偏偏又赶上了一个大风天,林芸庭边和刮飞的头发周旋,边对着面前的合葬墓抱怨自己的苦恼,以及这一年的生活。

合葬墓上面容慈祥的夫妇照片,正是她的爸爸和段彰宇的妈妈;她与新妈妈只一起生活了短短一个月,但这一个月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珍贵体验,她相信如果没有那次交通事故,她与白阿姨一定可以成为很亲密的母女。

她爸爸和白阿姨正式登记后,她也退掉了租赁的公寓重新搬回家来住,加上段彰宇一共四人;那是如同她年幼时作过的梦一般美好和乐的一个月,当时是她怂恿两人出去渡蜜月,要是没出过那种主意就好了。

她爸爸和白阿姨在去温泉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是由于旅游大巴士的司机疲劳驾驶造成的,那次车祸很严重,还上了当地报纸;一晃七年过去了,除了受害人家属外,大概已经没人记得那时的事。

「总之,今年我和小彰也都健健康康地,小彰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把我放在眼里,像个小老头一样管东管西。」她想了想,弯下腰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轻轻地抱怨道:「小彰他啊,真的很囉嗦耶,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他到底像谁啊?」

回答她的人不可能是天堂的父母,但身后的确是传来了一个平稳低沉的男声,那毫无音调起伏的声音让林芸庭脖子后面发麻。

「悄悄话还没说完?」

她做了亏心事,心虚地捂着心脏转身,就见穿着短袖衬衫、蓝色牛仔裤的段彰宇正望着她,和七年前比,他已经是个彻彻底底能够独当一面的优秀男人,起码在其他女人的认知中是这样。

但在林芸庭的眼里,这位优秀的弟弟永远是用训导主任的眼神监督着她,不管外貌多养眼,她也早已经没了知觉,只要对上他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法眼,她就没来由的心虚。

「你怎么随便偷听人讲话,我不是说过这是我的『悄悄话』时间,你不许听!」特地把他赶到了好远的地方,这家伙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啊,什么时候躲到她背后的?

「你突然不见了,我想你会不会是被风刮跑才回来看看,就看到你蹲在这像个欧巴桑一样鬼鬼祟祟地讲人坏话。」段彰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原来你每年『悄悄话』的内容就是这些,看来我让你积累了不少压力。」

这种压力无法和朋友倾诉,于是积累了一年到父母的墓前抱怨吗?段彰宇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为此觉得她很可怜,可无论怎么想,好似也都是可恨多一些,竟然利用重要的扫墓日抱怨这些有的没有,老爸老妈在天之灵也会被她烦死。

「谁会被风刮跑啊,我又不是风筝,分明是你想要偷听还理直气壮的……」林芸庭别过脸去嘟嘟囔囔,「再说抱怨一下又怎样,这说明我们还和往常一样啊,爸妈听到一定很放心。」

「听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互讲对方坏话还很放心的父母,应该没有吧。」

「啊!」林芸庭抓到他的语病,指着他的鼻子,「原来你的『悄悄话』时间也在讲我坏话!快说,你都讲了些什么,是回家后鞋子乱丢?还是用过的东西不收回去?」

「原来你自己都很清楚啊。」

「因为你总在念啊!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说了我什么坏话?既然你已经听到了我的悄悄话,那我也要知道你的才公平!」她不屈不挠,围着段彰宇转。

「大声讲出来就不叫悄悄话了吧?这规矩不是你定的,只能讲给爸妈听,你这样问算犯规哦。」段彰宇见林芸庭真的生气了,却又因被他的话堵住而无言以对,不禁有些坏心地笑了下,「谁叫你不来偷听,想听悄悄话就要悄悄地听,这不是常识吗?」

「哪有那种常识,听都没听过!拜托你不要擅自发明常识好吗?快讲啦!」林芸庭晃着脑袋,仍将注意力全放在段彰宇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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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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