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真没想到,她对他的一句戏言还真的如此执着,段彰宇真的很没办法,自己又不像她那样无聊,怎么可能利用难得的时间讲那些无关痛痒的事?

忍不住拨开她脸颊乱飞的头发,按在她耳侧,她的头才不再摇来摇去,她那张因为冷和生气而发红的小脸上,两颗圆圆的眼仍死死地瞪着他,光灿灿的,在黑夜中也不会被掩盖的黑色眼眸。

「既然那么不习惯自己的头发,剪短些不就好了?」这话他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不用你鸡婆,这是我的自由!」每次她都不厌其烦地这样吼回来。

好吧,她的个人自由他就不过问了,那么告不告诉她自己的悄悄话内容也就属于他的个人自由;他的决定是保持沉默,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

那些会真的将他们爸妈再气死一次的话,怎么可能让她知道呢。

「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吧。」他说,「山上风越来越大了,小心明天感冒。」

「不行,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是吗?那我就先回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朝她晃了晃,「讲狠话前,应该先确认有利武器在自己手上才对。」放着免费司机不用,坐出租车回去可是很贵的。

林芸庭见他真的走了,完全没有停下或回头的意思,气到牙痒痒的,如果她明天真的因发烧而无法上班,那发烧的元凶也绝不是风!

「小彰!」他那渐小的背景举起了只手,手上的车钥匙还在闪闪发光,林芸庭咬了咬牙,小跑步地追了上去。

一大清早,林芸庭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印着她最喜欢的卡通兔图案的黄底白花睡衣、踩着同样是那只兔子形状的软绵绵拖鞋,像个找不到天堂入口的游魂半闭着眼,全凭本能地走向盥洗室。

本来是为四个人准备的房子,如今只住了两个人,略显宽敞的客厅中只听到拖鞋摩擦着地板的「刷刷」声,林芸庭坚持不把脚踩起来,就那样磨着鞋底来到了盥洗室。盥洗室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亮着,一个只穿着睡裤上身赤裸的男人正低头刷着牙。

林芸庭无力地在门框边靠了会,只是一会儿后,她又蹭着拖鞋进了盥洗室,有气无力地站在那个刷牙男的身后。

他的胳膊牵动着背脊的运动,林芸庭迷茫的眼眨了两下,随即向前一倒,全无支撑地撞了上去。

「小彰,快一点啦……」话音还带着睡意,为表示她的急迫,她额头稍微抬起,再撞一次。

段彰宇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对着洗脸台刷牙,背后的人先是额头贴在他背上,之后干脆连脸都贴了上来,如果他再不把牙刷完大概就能听到她的打呼声。

等他梳洗完毕,林芸庭显然已经把他的背当成了竖立的床铺,他向前倾,她就跟着弯腰;他站直,她也跟着站直,一副非常舍不得离开的懒猫样。

「我好了。」他一只手从脖子旁边绕到身后,拍了拍她的头。

「哦。」林芸庭这才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稳,段彰宇出去时,还不忘替她关上门,里面不一会就传出了流水声。

段彰宇藉着这段时间的空档穿好了西装,开门拿进来早上才刚送到的报纸和新鲜牛奶,再到厨房做早餐,等林芸庭冲好澡,边擦头发边走路,段彰宇已经在餐桌旁看起报纸。

「哇,你还真像个老头子耶。」她也没指望对方会回答些什么,就那样直接回了房间换衣服。

十五分钟后,林芸庭又匆匆忙忙地小碎步跑了出来,穿上了整齐的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乱,只是脚上还踩着那双愚蠢的拖鞋,手里多了个大化妆箱。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这下真的要迟到了。」她往段彰宇身边一坐,从化妆箱里倒出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打开一罐就往脸上涂,口中还唸唸有词,「都怪你啦,起得比平时晚动作又那么慢,占用了我的时间!」

「怕迟到的话就不要把早晨的时间搞得那么隆重。」

林芸庭顿了下,一手拿着腮红刷还不忘瞪他,「你在说什么啊,你明知道我早上一定要再冲个澡才能清醒过来。」

那就晚上早点睡,不要把自己搞得那累怎么样?段彰宇连说都懒得说,反正他说了那么多次,她也还是不听。

他移开她的盘子,「粉都掉进去了。」

「哪还顾得了那些啊,真佩服你一点都不急的。」林芸庭又急匆匆地开始刷睫毛,完全顾不上顺序,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急啊,如果上司本人都迟到,就没有理由因此去骂下属了吧。」段彰宇不急不慢地拿起林芸庭盘子里的培根面包,将面包送到她的嘴前。

林芸庭一口咬下去,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画她的眼睛,「真不明白你这种松懈的态度,为什么还能将工作处理得那么好。」她一歪头,热牛奶已经等在那里,喝下一口味道不错,段彰宇要是失业完全可以去卖早餐。

「会不会是因为才能的关系?」段彰宇永远是沉稳的声音和轻飘飘的态度,就算知道他是说着玩的,还是会被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气到。

林芸庭一边气、一边吃、一边化妆,总算是在出门时限内搞定了所有事情;盘子空了,她的职业妆也完成了,段彰宇把盘子拿去水槽,她则快速地回房拿包包,出来时,段彰宇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同样的事情,女人总是比男人麻烦得多,在自己身边就有个男人作对比的情况下,林芸庭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女性特权发展到最大。

她站军姿一样地停下,对段彰宇命令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开门啊!」

她的起床气,真的不是冲一次澡就能冲掉的呢!段彰宇顺从地打开门,还附赠一个「请」的动作,「早上好,主任。」

「早上好,你今天的领带真是土得要命。」

「这是主任三年前送给我的。」

她当然知道那是她送的。死小彰,记性那么好做什么?稍微让她一下会怎样!林芸庭一直很奇怪她家小彰是不是有超能力,不然一向以伶牙俐齿著称的她,怎么总是会被他说中要害?

她决定今天不让他好过,要在公司里整死他!对于自己的公报私仇,林芸庭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谁叫她事实上就是段彰宇的直属上司,心血来潮交给他双倍的工作也是上司的权力吧。

她和段彰宇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司不见家里见,她是无所谓啦,不过他大学毕业那年突然说要到她所在的公司应聘,还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她现在是在一家高级家俱的进出口公司上班,好歹做到了统计部主任的位子,但这没什么可骄傲的,纯粹是她比别人努力,和才能关系不大;当年她可是因为找不到和大学主修符合的职业,才退而求其次进入这家公司的。

可段彰宇不一样,他大学和她念同一间,科系和她选同一个,成绩可是比她好上一百倍,果然设计科系的好成绩可是怎么刻苦念也念不来的,她还因此受了不小的打击,不过因为是小彰所以算了。早在就学期间就有不少大公司相中了他,谁知他放着各家公司的内定挖人名额不用,刚领到毕业证书还真的跑来了她们公司面试。

不管他的成绩有多优秀,因为和公司性质无关也完全发挥不出来,他得到的通知是「不予录用」,说真的,得知这个结果时她松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段彰宇拿着那份「不予录用」的通知书杀回了公司,林芸庭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上层的人改变了主意,但她因为上层的意志不坚头痛了好几天,不明白朝九晚五打着难看领带、领着微薄薪水的小职员,比起穿梭于各大高级场所的设计师有什么魅力?

当他明白上班族的日子有多无聊就会改变主意了,抱着这样想法的自己才真是笨蛋!几年下来,段彰宇非旦对工作内容驾轻就熟,还很乐在其中,连她都已经放弃让他换公司的打算,就像她二十岁那年初见他时一想的结论:怪人的思维果然是无法理解的。

埋首于各种需要核对的资料中,林芸庭像个备考的高中生,时间就是她的敌人,因为过于专注连午休时间已经到了都没注意到,只觉得好像有一道道人影从她面前一一闪过。

「主任,一起去吃饭啊?」有点熟悉的声音。

「不要。」

「主任,还在忙啊,要不要先给你占位子?」这个声音也有点耳熟。

「不要,谢谢。」

「主任,要不要帮你买回来,你想吃什么?」这个人,有点想不起来了。

「不要。」

总算安静了下来,吵吵闹闹的害她总是看错数字,林芸庭慎重地盖上印章,刚放回印章又拿起了第二本。

「主任,可以请你把要洗的衣服放到洗衣篮里,不要丢得到处都是吗?」

是小彰!林芸庭手抖了下,如同听到什么惊天噩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这一抬头才发现,怎么这里人都不见了?

段彰宇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也就是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在工作,而是侧着身子一手托着脸颊,像在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看着她。

看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她那颗险些爆炸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人也长舒口气。

「你是想吓死我啊,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没错,在公司是禁止说家里事情的,原因只有一个,在这里没人知道他们是姐弟,这是当初作为允许他进公司的条件,他一直好好遵守,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故意戏弄她。

「我想这样说比较有效,那么多人叫你去吃饭,你还不是有听没有懂。」

「原来他们都去吃饭了。」难怪刚才那么多人和她讲话,不过内容她真的没在听,看了下表,「怎么都这个时间了,这下子餐厅肯定没位子了……」

「早叫你带便当不就好了。」

「笨!如果被别人看到我们两个整天都吃一样的便当,不是很可疑?」

林芸庭说得理直气壮,但段彰宇却认为她刻意隐瞒他们是姐弟这点更加可疑,只有在这点上她绝不退让,心思细密到连便当这种事都能想到;真是好笑,弄得好像在偷情的情人一样,比起对待其他人,她更是刻意减少与他的交流,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反正只要时刻都能看到她就好,但有时想想还真是觉得委屈,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我不在乎被谁知道。」

「是啦、是啦,反正你什么都不在乎。」林芸庭认为自己不是在讽刺,她有时也真搞不懂小彰到底在乎什么?他不在乎,她在乎还不行吗?「小彰,公司这种地方呢,就是个是非横生的场所,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可真到紧要关头必须踩着别人的头顶才能保全自己,从这层意义上来讲,这就是个互相淘汰求生存的可怕场所哦。」

段彰宇耐心地听着,林芸庭又像在给小朋友讲大灰狼的故事一样给他上课了。

「所以说,就算你的办事能力有多强,如果被人知道我是你姐姐,肯定会有那种人到处放话,说你是靠着我的关系才进入公司的,如果传到某个脑筋古板的上层耳里,就算你再努力,为了不让员工说闲话,你也得不到升职的机会,这样一来,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飞黄腾达啊!」林芸庭语气无比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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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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