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动乱之期
连日来，幽心都没有出得许府。那一日青城上门，什么都没有准备。或许，他在意幽心的冷若冰霜。尽管不说，青城浑身透露的那股子清秀，她能猜到十之八九。
可是，那又怎样？
幽心放下了手中的细算竹简，浑身散发着女子的幽香。她的青城，就像是竹中君子。在她眼里，一直都是。
安静待在书房的这几日，幽心在许老的安排下，了解了一些宫廷女眷的细事。想来她和青城将来的日子，她总归避免不了一些简单的接触。
连日来，幽心还学习了一些和朝臣相处的事宜。她本想询问爹爹学来做什么，可后来想到嫁人后，必然不会时常跟随景灏身侧。和朝臣一类的相处，多少免不了露面。
另外，一些琐碎的宫廷细节，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得清楚的。
“小姐，先生都快到了。”老管家提醒着，他发现幽心很少心不在焉。
“我现在就去。”幽心起身，从管家身侧经过，俨然少了些少女的稚气。
因着自小学习宫廷礼仪，幽心出现的每一个画面，翩若惊鸿。
“先生。”幽心从珠帘处走进书房，房间内暖融融一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幽心见过先生。”
她脱下貂绒，放在屏风处。看到老先生摸着几两胡须，在书桌前坐定。“坐。”
“谢先生。”幽心随着先生的意，落座。
她的面前，是一些简单的宫廷朝中重事。短短几本手札，拿在手中，竟然有一些重。
轻轻翻来几页，多数记录有些匆忙。从笔迹上来看，还有当时记录时的呕心沥血。明显看得出，写手札者的慌。
“这是……”幽心食指指着最近几年的事情，不解地问向老先生。“边关守将边守义通敌的罪情，还有朝中文臣施子卿的受贿案件，另外这些，甚至还有预留给景灏的侍郎…”
“先生可知，这些人与许府的干系？”幽心知晓，光边守义和施子卿，就和许府走得过近。
“幽心小姐知道就更好了。”
先生看了一眼幽心，细细说来。“这其中，也有小姐不知情之处。”
幽心静静听着，听着听着也就入了迷。
渐渐地，身上有了冷汗。她开始涉及许府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发现许府多年深入其中，竟能全身而退。毕竟，这些人最后都未能成为爹爹的门生而已。
“谢先生教诲。”幽心额前有了细汗，双手作揖，行了大礼。“虽是爹爹请了先生前来，幽心还是万分感激先生指点。”
“许老？”先生一听，连连摆手。“不，不。老夫是受小王爷之托，才来的。”
幽心吼间噎了一口，怎么会是景灏？
身后传来一声落笔的声音，墨迹渲染了一纸。“是王爷……”
“青城，你怎么来了？”幽心寻着声音而去，青城很安静地坐在她身后。
“青城少爷早就来了，只是见小姐听得醉了，也就没有打扰。”先生收拾了一下，拿着书盒子，告退着。“那么，老夫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幽心答应着。
眼见书房里只剩下青城和自己，幽心想到了自己和青城间，早有月余不见。
他笑着，笑容很暖。“幽心，还想出去走走吗？”
她想到了那一天，她在青城面前，失魂落魄，慌不择逃。
“坊间多了些新鲜事，我带你出去。”青城微笑着，双手暖着她的手。
她没回答，只见他拉着幽心的手，暖暖的。不知不觉地，幽心竟默默跟着青城出了去。
他拉着幽心的手，一直静静走着。现在时节的风，很冷。幽心披着外袍，往青城身边靠了靠。
最后，青城放缓脚步，跟着幽心，两个人之间不用太多言语。
不多时，来到了青城一直说的坊间。
“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出去了？”不仅仅是青城已经身负将军之职，单单上次的冷战，幽心都不会想到青城还会来找自己。
“难道，你打算就被我强取豪夺，一辈子待在将军府。最多就默默守着你的小人书，偶尔念上一两句佛经吗？”青城捏了捏幽心细腻的脸庞，见幽心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两人间又开始演变成可怕的沉默之际。他说。“幽心，青城没有办法在你如此深情的时候，拒绝你。”
青城的声音很冷，比楚魏的剑还冷。
“既然如此，青城，为什么不多给幽心时间？或许，幽心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不需要任何感情的束缚。”那天，青城空手而来之时，可是带足了他身边的朋友。
幽心想，她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有一个男子，亲手毁掉了他们间的纯真情谊。那个深爱她的男子，没有任何的煤聘，在众人面前无声地指责幽心的不守妇道。
薄凉的关心，轻蔑地膜拜。她似乎享受到了青城语句中的虔诚，在青城的眼中看到了对女神的贪欲。
“因为，我害怕。”青城的身体很伟岸，幽心甚至不知何时，青城已经是一个引身而立的男子。他轻轻地把幽心的头偏放在肩膀上，轻哄着。“青城爱着的幽心，真的成了女神。”
“只因为，青城不会让其它人靠近任性中的你。”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他的身体中有淡淡的香味，是一种吸引女性的麝香。“你身上的香味，谁给你的？”
青城有些不自在，听到幽心的质疑，竟释怀地笑了笑。“因着先前给楚易助威，碰到了楚魏。自从小王爷回京后，隔三差五总会被他暗自护卫着。”
“护卫？”幽心脑中回忆着楚魏这个人，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小王爷身侧的人，多少三教九流。”
青城的笑弥漫在冬日的阳光下，漫天白色之下，全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幽心发现，青城真实得不自然。
“我知道楚魏这个人不单纯。可是，我没想到他只是在我的身上洒了一些麝香。”听着青城深情地诉说着，一字一句刺痛着幽心，深入骨髓。“起初，我以为他的目的并不简单。结果……他真的什么也没再做。”
幽心很想相信，可真当去揭开青城眼中的答案时。什么东西，已经不真诚。
听着青城对自己的诉说，幽心竟不知，登上了高楼。那日，青衣就是在此处发射的烽火令。
“幽心。”青城从幽心的身后环抱住她，温暖着她的双手。两手交融，彼此间却是信任。“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幽心感到不安，她有些闪躲，甚至多了怯意。
“青城，想要送给你一个难忘的迎亲。”
他知道她怕着什么，然而，缄默不语。因为谁都知道，青城呵护着许幽心。
晃过了春景，两人迎来了梅雨季节。幽心的呢喃融入细雨之中，画面似乎一直没有变过。青城依然环抱着幽心，彼此间的距离就显得那么的贴近。
朦胧细雨中，青城开始细吻着许幽心。指节相连，他吻着幽心的指腹。甚至疯狂地拉着女子的手，一度要让她感受着什么。
只是，幽心并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青城终于放弃。他的唇舌贴着女子的耳际，轻声细语。“都说女子是很敏感的，十指连心。怎么偏你就感觉不到？”
心悸、隐隐作痛。幽心打算逃离他的怀抱，尽管感觉到那么真实的安全感。
只是，她的每一个动作，青城都了如指掌。他不肯放手，而她不会去面对。
“原以为和你在一起，如影随形。青城，一个融入生活中的你，清雅如翠竹。而幽心，向来过得平淡如水。”
她不会让他看到眼中的迷雾，或许很多事情早已变了味道。何况是无色无味的水？
“我开始心疼……”他说。
那一日，青城告诉许幽心。盛京下的糜乱之风——青衣，被宋青城一道从军令白手风云。青衣，被锁进了士族地下室。
宋青城一门三代为将，一直忠心不二。自古邪不胜正。可是，她和他都太年轻。
当天，幽心背对着青城回到府中。她还没有做好任何嫁给青城的准备，等到她回头，那一袭儒服少年只是微笑着让她安心。
她在他的眼中入府，当幽心再次从府内寻找青城的身影之时，青城已经消失在街口。
一人入府，幽心莫名地落寞。步入厅堂，正座上，她看到了许老。许老的身侧，是一纵家奴。
许老的手中拿着戒尺，模样很严肃。许老的脸庞犯黑，手里捏着戒尺，竟是摩擦出了声音。
一转身，幽心就想跑。才到门口，老管家迈着蹒跚的步伐，逼得幽心无措地后退。
“小姐。”老管家装似恭谦，点头有礼。“老爷等您很久了。”
幽心深深吸着气，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那根戒尺，有一肩之宽。一张脸吓得煞白，幽心强逼着自己转身。
“跪下！”一声怒喝，许老气得两鬓收缩。
“是。”才转身，磕地的疼痛，使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是你唆使青城对青衣下手？”一根戒尺，许老拿着无端盘旋。
“可是爹爹……”幽心抬头争辩，戒尺被许老握在手中颤动。
“是还是不是？”许老果断地打断了幽心的争辩，一根戒尺横在她的面前。
蓦然地，就像幽心从不过问许老的私事一样。她垂低了双眸，乖巧而听从。
“是……”
一下戒尺而下，背脊处落下了红痕，皮开肉绽。
“额恩……”痛呼声一出，唇际咬出了鲜血。
“你可知自己女官身份？”许老气得两颊呼啸出了哭音，瞬间衰老了不少。
“幽心知道。”隐忍着痛苦，幽心不服地回答，却又顺从地后悔，双眼通红。
“啊！”两下戒尺而下，显然已经跪不稳。
“你可知宋青城朝臣身份？”
“幽心知道！”她答得响亮，却是不再做其他辩解。
“恩……”她想要呼痛，戒尺早已应声而下。面色发白，冷汗直出。
“如此，你也唆使他做出逼青衣入狱的事情？”
“是。”
一下一下，幽心双手早已着地。发髻开始散乱，又是三下戒尺。
“你一介未出阁女子，做出如此之举，可是知错？”
“爹爹！”幽心眼中闪亮，她忍着痛楚。“女儿知错，却不能坐视不理。”
“你！”许老听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根戒尺被许老痛摔在地上。
“爹爹！爹爹明鉴……”幽心发现她又错了，许老并不是不知。
许老的叹息一如景灏，他的话中多有些景灏的忠告。“青衣作乱朝纲之久，朝中势力早已盘根错节。青衣行事狠厉，你怕是未见一二。是正是邪，倒是成了你的小人书了？”
“什么？”幽心知晓青衣一二，却不知那真的只是一二事。
至少……她位卑言轻事小，牵连之广，早就入了青衣耳目。
“那么，青城又是如何将他绳之於法？”幽心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
“什么都别问了，这些天就好好闭门思过，安心待嫁吧。”许老虽是听出了幽心不敢再有任何造次，却已经心事重重。
“爹爹……”连宽恕的罪责多少都不知道，她根本起不来。
满脸被忧郁遮住，幽心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