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方士徐福
羁押齐王建的马车终究是在第二日就从临淄启程，朝着秦国腹地悠悠而去。
陈驰操着袖口，坐在车辕上，眯着眼，实则心中在盘算着此行回到咸阳，自己该如何站队。
一面是手握重权的赵高和李斯等人，外加心性口碑稍许差一些的胡亥，传闻赵高暗中修了屠龙术，这术法和君王家的乘龙术背道而驰，对于气数则是更为敏感。
而另一方面，则是陈驰唯一接触过的公子扶苏，心性隐忍，品行还算端庄，只可惜生不逢时，活的太聪明了。
“这个世道上，活的最累的也就当属那些聪明人了。”
陈驰轻声自语道。
秦王生有三十三子嗣，除了扶苏胡亥之外，都不在陈驰的考虑之中。
等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出临淄，陈驰这才徐徐收起自己那略显僵硬的笑脸，探出手揉了揉粗糙的面颊，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凝重，判若两人。
“十多载了，愈发嫌恶别人笑！”
当临淄的笑面虎‘老好人’面上不挂笑意的时候，正是他欲要押宝的时候，踌躇满面，举棋不定，仿佛博弈之人埋下伏手般凝重。
最终陈驰面上凝重冰雪消融，又覆上了那层让人心中生不起厌恶的笑脸。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追上陈驰所乘坐的马车，与其并驾齐驱，车厢的帷幕缓缓被人掀开，露出一张略带几分不同寻常诡异的年轻面容，有些不同的是，仅仅只是那一张脸显得苍白且年轻，但在其脖颈上则是有着一圈圈的苍老皱纹。
那年轻人捋了捋鬓角，将一缕缕白发藏匿于方正的帽子下。
这才笑道：“陈大人，还真是巧啊。”
陈驰笑眯眯的盯着那不知其年岁的家伙，道：“应当说是真不巧。”顿了顿，又道：“徐福，我是该称呼你一声老丈呢？还是该称呼一声兄弟？”
桑海城大名鼎鼎的方士徐福，一个毁誉参半的人，仅仅是一张驻颜有术的面容，便是让众人多对其修有长生之术笃信不疑。
“陈大人想怎么称呼都可，徐福则一如既往称呼你为大人。”
徐福笑道，声音略显阴柔，一如他那张看不出年岁的脸。
陈驰笑而不语，只是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如何才能对自己最佳。
身为碟子，在临淄蛰伏便是十数载的时日，蓦然之间回到咸阳，虽说是升官发财了，可终究还是无根之萍，没有跟脚，哪怕是咸阳朝堂上的一阵妖风刮来，都能将他连根拔起，在临淄这么修了这么多年的陈驰自然深谙靠山的重要性。
至于咸阳最大的靠山是谁，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陈驰的嘴角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问道：“徐上人，你驻颜可有什么玄妙的法子？”
长生，兴许就是眼下秦王政一扫六合之后，唯一会在意的事情了吧，这对于陈驰来说，正中下怀，他想不大笑都不行。
“真是妙哉妙哉。”
陈驰抚掌大笑起来，一扫阴霾。
徐福也随之咧嘴笑了起来，陈驰的想法他想要的会意并不难。
而徐福此行去咸阳，也多半是为此。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徐福当即道：“陈大人，你认为这座天下有长生可言吗？”
陈驰想了想，语气犹豫道，“多半是有吧。”
“多半？”
徐福挑眉问道。
“一定是有了。”
陈驰笑了起来。
后者笑意盈盈，“是必然有，陈大人只需记住，桑海城海外有三座仙山，分别是蓬莱、瀛洲、和方丈，仙岛之上常住有长生不死秘术的仙人，那么对我们来说，一切不都唾手可得？”
陈驰眯着眼，沉默不语，是拿捏不住徐福口中所言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徐福想必也察觉到了陈驰的猜忌，平静道：“陈大人求的是功名，而我徐福眼窝子浅一些，不敢奢求那功名权力，只求取一些利禄，和陈大人一起，不就是天作之合？”
陈驰心中盘算起来，有些踌躇，看样子徐福未必知晓长生不死的秘术，那对他来说，便是一柄双刃剑，兴许一个不巧，就有掉脑袋的风险。
可偏偏陈驰是个喜欢押宝赌运气的人，且向来运气都好的让人妒忌。
“陈大人，按我所知的消息，近日桑海城中变故，乃是出自于一位先秦炼气士之手，那家伙的道行比我并不差到什么地方去，且现在也在朝着咸阳而去，陈大人，你心中可得好好盘算一下啊。”
说罢，徐福便是差遣马夫加快速度，要离去。
陈驰面色阴晴不定，当即喊道：“慢着！”
徐福闻言，浮现出深意笑容。
摆了摆手，马车重新慢下来。
“陈大人，正所谓时不待我，我不待时。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得看看你有没有底气拿起来。兴许这次押宝押对了，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和赵高李斯尉缭等人分庭抗礼也说不定，你需知道，齐国的大司行未必能比得上秦国的从二品。”
徐福轻笑道。
陈驰面色难看无比。
“那家伙叫什么？道行如何？”
“只知道姓卢，年纪轻轻，至于修为，比我只差一线，大抵在武夫二境，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徐福极为自负道。
姓卢的那个家伙，他也只是远远的观望过一眼罢了，哪里敢上前去探查。
能一剑斩了距离圣贤只差一境的荀况，自然简单不到什么地方去，眼下徐福也只是堪堪触及到二境的顶端罢了，先前那番话不过是壮胆的托词。
陈驰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到了咸阳，你去城外驿站寻我便可。”
徐福这才眉开眼笑起来，道了声谢之后，马车悠悠然的离去。
等徐福走后，陈驰的面色逐渐埋上了一层阴翳。
“都是投机倒把之辈，到时候就得看看究竟是谁能押对宝了。”
而至于押宝这种行当，陈驰玩了十多年，可从来没有输过。
……
第三日，余小渔趁着清晨在住处外的菜园边上练剑。
田湖潮一家人早已经被陈游带着安置到了临淄外生活，而柳苗苗也跟随而去。
练剑，已然成了余小渔日常之中必不可少的项目，随着吸纳了齐国整整一斗的金石气，余小渔愈发感受到自身的变化。
先是对天地周遭的气数愈发敏感，以至于前几日桑海城荀况身死道消，继而逸散出大股的气数，这些都被余小渔察觉到，还有就是陈文鸾在手捧着逸散而出的气数之际，想要贪图这点气数的时候，也被余小渔给察觉到。
除此之外，那便是对剑的领悟愈发深刻起来。
赤烛横在膝前，余小渔轻轻弹指，旋即便是发出一声清吟声，剑刃刹那之间从剑鞘之中弹出，不断颤抖。
眼下，他对剑气的掌控，已然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境界，可随着这几日练剑，余小渔觉得自己的瓶颈也快到了。
只是苦于破开瓶颈需要一个契机，可眼下的他尚且没有机会。
这两日，闲暇的时候，余小渔都会去稷下学宫的学堂听听课，说是去听课，实则那些先生讲述的大道理漏洞百出，便是陈文鸾也是偶尔会出现差池，这倒也怨不得教书先生，而是天下文士被打压的时日太久了，礼乐崩坏，想要重新拾起来，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余小渔偶尔也会出声指点一番，而那些学宫里的教书先生也多半不会羞恼，而是恭敬的请教一番。
等他觉得无趣，转身欲要离去之际，却发现丫头周嫣风风火火的背着自己的小书囊，从学堂里冲了出来。
余小渔面上浮现出一抹讶色。
丫头却是抢先道：“陈先生说，虞姬姐姐他们回来了。”
余小渔微微一愣，转而疑惑的看向正在学堂里认真授课的陈文鸾。
后者也察觉到余小渔的眼光，侧头报以微微一笑。
等两人来到山脚下之后，便是见到从车上下来的虞子期和虞姬，两人风尘仆仆，一前一后下车。
可随着两人下车，还有两个长相不俗的精致女孩也随之下来。
余小渔微微蹙眉，忍不住单手按在剑柄上。
那种充斥着危险的直觉又不禁浮现在他的心头。
这两个女人中，其中那年纪稍小一些的少女，余小渔最为看不透彻，仿佛蒙着一层抗拒的面纱。
至于另外一个，气象不凡！
“虞姬姐姐，这就是稷下学宫？”
少女玲珑轻声问道，语气略显失望。
虞姬点头，“没错，这是眼下七国大地上的最高学府了。”
“也不过如此而已。”
少女毫不避讳的说道，“我还以为像是龙公城里的那座儒家书山一般有数千丈高呢。”
钟灵瞪了一眼少女，后者也自知失言，当即吐了吐舌头，轻声道：“不过看起来，更加迂腐一些，打从远处看去，就透着一股酸不可闻的气息。”
扭过头，看向师姐钟灵，少女撇嘴道：“师姐，这个稷下学宫，还是不去为妙。”
钟灵只是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去怎么成，就算不去山顶的学宫，但一路上的摩崖石刻，也总得仔细观摩一番才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