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如此赔罪

第四十八章 如此赔罪

傍晚,周闵回到府里,周媛将这件事详细的告诉了他。因为这件事涉及到当朝大将以及桓温,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悄无声息的结束,早些告知周闵,也好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听完周媛的诉说,周闵怒不可遏,当时就要去找桓温,他狠狠地捶在桌案上:“桓温小儿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我们周家会由着他摆布吗?”

“阿父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周怜乖巧地为周闵顺气,然后低声道:“好在阿姊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她看了周媛一眼,目光闪烁,显然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周闵看她这样,眉头紧皱,严肃地问周媛:“阿媛你老实告诉阿父,你当真没吃那姓沈的亏?”

周怜一脸天真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媛,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那个故意引起周闵怀疑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没有!”周媛答得特别干脆,她很担心周闵会因为这件事而屈从桓温,让自己嫁给沈赤黔。若沈赤黔真对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嫁给他无疑是最省事的办法,既能保住周家和自己的名声,也可让桓温的视线从周家这里转移。

见周闵不太相信自己,周媛解释道:“侍卫们到得及时,而且怜儿还请了谢阿碣过去,沈氏兄弟不是他的对手。”

周闵庆幸的长吁了口气,他捋须沉思了片刻,突然回过味来,怒视周怜:“你竟叫外人过去,若是你阿姊真叫那姓沈的占了便宜,被外人知道,你让她往后还怎么见人?”

“怜儿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心想——”周怜一副可怜楚楚,被吓坏了的模样。

她话才说到这里,周媛就抢着说道:“阿父莫怪怜儿,她当时也是吓着了。”

她的眼睛扫过周怜,心道:你要装好人,装姊妹情深,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周怜做出惭愧地样子低下头。

这时一个侍卫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启禀郎主,桓大将军到。”

“这么快?”周闵蹭地一声站起来,大步向外走,道:“阿媛,跟阿父去会会那姓桓的,看他如何跟咱们周家交代!”

离得还有老远,便见桓温一身公服大步走来,一身白衣的谢玄走在他身后。

甫一打照面,桓温便高声道:“周侯,老夫对不住你啊。”

嗓音嘹亮浑厚。

出了这种事,按理说,任谁都该登门致歉。但毕竟桓温的身份摆在那里,如今他真的来了,周媛反倒有些不太能相信。

周闵绷着脸,道:“大将军这话,当真是折煞下官了。”

“老夫知道此事是赤黔不对,所以特来替他赔罪。”桓温说着端端正正的对周媛揖了一揖。

周媛忙躲闪避让,还礼不迭。

原本周闵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可桓温以大将军之尊,向周媛一介小女子行礼,他还真不好贸然发难了。他道:“大将军这是作甚么,错并不是大将军犯的,要怪也要怪那沈赤黔无法无天,怎能让大将军如此纡尊降贵。”

“这个嘛,”桓温看着周媛,神情一肃,道:“原本老夫也想让赤黔来赔礼的,可是如今他无法行礼,他是老夫一手提拔的,既是他犯下的错事,说不得只好老夫代他来了。”

周闵面上满是不悦,他冷声道:“不过是给了他两下子,大将军是怪阿媛下手太重?”

在他看来,沈赤黔妄图高攀周媛,被周家拒绝了便想用强,没杀他已经是给足了桓温面子,断了他的后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不是,”桓温冷笑道:“若果真是那样也只好算他自作自受。可老夫真没想到,贵女郎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竟将赤黔杀了。”

周媛一惊,冲口问道:“沈赤黔死了?”

她不由看向谢玄,见谢玄点头,才相信了。她怎么也不曾想到,沈赤黔那样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会因为那两剑就死掉。从她以前在阿奴那里学来的关于金创的知识看来,自己刺那两剑决计不至危及性命。

桓温虎目一瞪:“怎得,你怀疑老夫的话?”

“不敢,”周媛连忙道,“可是阿媛再不通剑术,也知道那两剑不会要人命的。”

这下遭了,原先自己是占理的一方,沈赤黔一死,再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自己先前担心的场面还是出现了。

桓温冲外面拍了拍双掌,喝道:“来人!”

立即有两名武士装扮的男子抬着一具尸体应声而来。

冷不丁见到一具上身赤裸的男子尸体,一直跟在周媛身后的周怜哇地大叫一声,跑开了。

周媛皱眉,那男尸上肢已开始出现大片暗紫红色的斑块,看起来是很吓人,可周怜这样的人还会怕死人?她自己悄悄望了一眼,从那张今生今世也难忘记的脸上,立即认出这的确是沈赤黔的尸身。

桓温将周闵拉到男尸旁,逼着他看:“周侯,人已经死了。若凶手不是贵女郎,莫非是赤黔自己杀了自己不成?”

周闵掩住口鼻,令侍卫详细验看,他自己则退到一旁观察。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询问地望向周媛。

“他是如何死的?”周媛紧张地问道。

“跟你说的一样,沈赤黔身上的确只有两处伤,而伤的程度虽然严重,却不能置人于死地。”周闵叹了口气,示意身边的侍卫接着说。

侍卫拱手,觑着周媛,小声道:“女郎,他身上的伤口发黑,明显是中了毒。”

中毒?周媛一惊,随即想到这次自己定是被人暗算了,她二话不说,从袖中抽出短剑,双手呈上:“大将军,这就是之前刺伤沈赤黔的那柄短剑,可是剑上绝对没有毒,若大将军不信,可以随便找只家畜来,一试便知。”

桓温接过短剑,拔出来反复打量片刻,又用力一合,大笑道:“既然你说没毒,那么,就让周侯来试如何?”

用周闵来试毒?他是朝中重臣,一府之主,还是周媛的阿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周媛都不能答应。她咬住下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桓温竟想出这样绝的招数。

就周媛所知,这柄短剑从没淬过毒,而且从得了这把剑,她几乎须臾不曾离身,更不会有人能有机会在剑上淬毒。可除非此时在某个人身上划上一道,让桓温看有没有中毒,才可证明清白。

想到这儿,她狠了狠心,咬牙道:“大将军不需劳烦阿父,我自己来便是。”

说着周媛便猛地拔出短剑,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手臂。

“阿媛,住手!”事先与桓温说好不能出声的谢玄,忍不住喊道,随着一阵衣袂破空声,他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在周媛身旁。

为了不让自己再受一次苦,周媛下手又快又狠,是以此时要撤势根本来不及。谢玄见状,想也不想便伸出手臂挡在她手臂前。

短剑锋利,才一接触到皮肤,便立即鲜血淋漓。眼睁睁看着谢玄被自己刺伤,周媛愣了一瞬,然后咣当一声扔下短剑。她捧起谢玄的手臂,急声吩咐侍从:“还不快叫医师来!”

“这点小伤算不得甚么。”谢玄怕周媛担心,反而安慰她。

他走到桓温跟前,让他看自己手臂上的鲜血,朗声笑道:“桓公,我早说了阿媛不是那种人,这下你可相信了?”

周媛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瞪着谢玄道:“你怎么这么傻!”

周闵先时被周媛的举动惊住,回过神来,他不禁带着几分得意和骄傲问桓温:“大将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下阿媛已经证明了她剑上没有淬毒,大将军还有什么好说?”

桓温是从杀戮中走出来的人,早已见惯了血腥。不过对他而言,那都是男子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能对自己这样狠,因而对周媛起了几分欣赏之意。可话说回来,沈赤黔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好不容易可以独当一面了,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叫他如何能不心痛,要知道,培养一个这样的将才比发掘是个文官还难。

他一手放在腰间金质镶玉束带上,仰起下巴,傲然道:“即使人不是你杀的,也是因你而死。你必须为赤黔服丧三年,三年过后,方可婚嫁。”

“不!”周媛大声拒绝道,“既不是我杀的他,为何要我,若大将军不忿沈赤黔突然死亡,阿媛愿为大将军找出真凶。”

大晋民风开放,和离之事稀松寻常。便是夫婿死了,那不愿改嫁的可以留在夫家为亡夫服丧,而不愿服丧的可立刻回娘家改嫁,并无从一而终的说法。何况周媛和那沈赤黔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当然不愿意。既然是沈赤黔的死时人为的,那总会留下些破绽。

桓温根本不理周媛,听见周媛拒绝,他怒极反笑,道:“老夫再问一次,你当真不愿为赤黔服丧?”

“不愿!”周媛答道,她满心不甘,沈赤黔欺辱了自己不说,最后居然还要自己为他的死负责,这世上的事还真是不公平。他被人给害死了,凭什么算到自己头上!

桓温瞥了谢玄一眼,哗啦一声抽出腰间环首刀,冲着周媛冷笑道:“好,有骨气。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不愿服丧,那便替赤黔偿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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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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